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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力啊。”
缨儿并不明白这样的事为什么要‘尽力’才能做到——今天少爷带自己进来明明就很简单。
但她想到自己能和少爷在这里腻三天,还是很开心……
接下来的这三天,许多人却都非常忙。
数不清的马车不停从京城、郊外农庄,以及各种隐秘角落里出来,向天津卫飞驰而去……
十一月十七日,夜。
贺琬穿过重重院门,走到一间屋子间。
“九少爷,老爷就在里面。”
贺琬点点头,走了进去。
屋中,贺经曜正躺在榻上,面色发白,一双老眼如死水一般。
“你不该回来的。”贺经曜苍老的声音响起。
贺琬冷笑道:“没想到,你养了一辈子鹰,临了还能被鹰啄了眼。”
贺经曜想抬手,却抬不出来,只好缓缓道:“贺家的家业,我打算……传你在手上。”
“我凭什么要替你接手这个家业那些年我在海上受难时你又管过我没有”
贺经曜似乎极是痛苦,抽着气,颤着声缓缓道:“我儿子很多,我自己都数不清……但全都是庸才,老大算是其中最能干的一个,但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你不错,可惜当年没有心气……”
“所以,你故意激大房来打死我娘”贺琬问道,“就为了你这个家业传承,把我们都当鹰一样熬,我娘亲的命、我的命,在你眼里都不值钱,你只想看一看这个儿子能不能比得上贺珧。就只是为了看一看……呵。”
“当年我还因为自己的父亲能多问我几句话高兴不已,却不知你心里想着什么。深宅大院里的这父子、夫妻……可笑。”
贺经曜嚅着嘴道:“我没后悔过,这也造就了如今的你。”
“够了。”
“随你吧。”贺经曜叹道:“是老大让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愿意让他让你来的”
这句话有些拗口,但贺琬听懂了。
“你说过,老大是个庸才。”
贺经曜眼中终于有了一些喜色,喃喃道:“答应我……守住贺家。”
贺琬静静看着榻上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转瞬而逝,他淡淡道:“你想错了,我要的不是贺家。”
“你……”
过了一会,贺琬低下头,轻声道:“你知道的,我少年时擅赌。那一年我被你们逼得出海,船翻了,我被人捡到一艘大船上,但货都没了。你当年说过,那笔生意要是没了,你就要我的命。知道我是怎么拿到本钱,最后才把这笔生意的银子赚回来的吗”
“我在大船上快要饿死的时候,看到有人在赌。那些人在吕宋、暹罗等地方赚银子,他们五年才能回家一趟,拿这些银子来建房、生子……一辈子,只有那几天能回家。但回程时,他们往往忍不住便开始赌。后来,我赢了他们的钱。等船靠岸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妻子便在岸上等着,但他们已经输了银子,回不去了。”
“他们的父母妻子就一直苦等,直到船开走,但他们始终不敢下来……我就一直在远处看着,你知道我多想把银子还给他们吗但我不能,因为我有你这样的父亲,有贺珧那样的兄长!”
“三十七两六钱,当时他们加起来一共只有那么点银子。我们贺家呢数不清的家产!可为什么这么多的财产,都不能允我娘亲一条命!都不能让我堂堂正正地活!”
“从那时候起,我的心里就插着一根刺,我得把这根刺拨掉。”
贺琬说着,猛然拿起案上的药碗掷在地上。
“我要的不是你的狗屁贺家!我要让那些人再也不需要在海上飘泊、一辈子只能在家中待寥寥数天,我要让他们在自己的土地上也能安居乐业。这是我心上的刺,是我欠他们的,也是你们欠我的……”
药碗摔在地上。
汤药飞贱开来,滋滋地冒着小气泡。
贺琬默然了一会,低声道:“看,老大要毒死你。”
他再一回头,只见贺经曜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已毫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