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齿若编贝,梨涡中漾着醉人的酒,煞是迷人。
我咽了咽口水,同他讨价还价道,“半个时辰。”
他皱了皱眉,正欲反驳,却见我一副急哭了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嗯。”
砰——
厢房的门突然被人一脚撞开。
下一瞬,气势汹汹赶来的祁汜已然破门而入。
“歌儿,你没事吧?”
他话音未落,已然被惊慌失措的我撞倒在地。
怔忪间,我重重地摔在祁汜身上,祁汜亦紧张地不敢动弹,“唰”得一下满面通红。
我亦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还是容忌反应快些,他随手阖上门扉,转眼将我拎入怀中,裹得严严实实。
我惊魂未定地缩在容忌怀中,眼眶微热,眼泪汩汩往下掉。
容忌慌了神,将我搂得更紧了一分,“没摔着吧?”
有祁汜给我做肉垫,自然没摔着。
我只是有些受不了被祁汜撞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
更合理地说,所为衣衫不整,就是连一片破布条都没剩下。
祁汜大半天才缓过劲,尤为尴尬地撇过头,“朕,朕不是故意的。”
“出去。”容忌冷漠言之,直截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祁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闪身出了屋,呆立于门外急急解释道,“歌儿,朕当真不是故意的。”
待我穿戴整齐,复而开了门,轩辕剑直指祁汜身上某处,“找阉是不是?”
祁汜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忙赔着不是,“朕错了。但你要相信朕,朕绝不是故意的。你仔细想想,与你认识这么久,朕什么时候做过逾矩之事?今日之所以莽莽撞撞闯进来,还不是因为你身边的蠢侍卫!”
“蠢侍卫?你指的是朱雀?”我眸色一凛,隐隐动了杀机。
祁汜笃定地点了点头,“就是他。一刻钟前,朱雀匆匆忙忙赶来。他神色焦灼,逮着朕便说东临王四处寻不到你,问朕有没有见过你。朕轻信了朱雀所言,心下大惊,误以为有人冒充成东临王的模样骗你来雅香阁,遂着急忙慌地闯了厢房。”
原是如此,朱雀真是越发****了。
我一掌将案几边横七竖八的酒缸劈得粉碎,任由酒水汩汩流了一地。
“朱雀在哪?我要亲自问问他是何居心。”我一字一句说着,心里怒意勃发。
“应当还在雅香阁门口守着。”祁汜如是说着。
他许是怕我心里不舒坦,继而补充道,“方才,朕什么都没看到。”
我一点儿也不想提及此事,强行转移了话题,“你的咳疾好了么?”
“好了。毒医名不虚传,以毒攻毒,当真将病入膏肓的朕又救了回来。只是,毒医有言,朕必须纵情声色,不然活不过十年。”祁汜轻描淡写地说着。
“当真只有这么一个法子?”我怔怔地望着祁汜影射在门扉上的剪影,着实担忧祁汜的身体状况。
祁汜不以为意道,“纵情声色有什么难的?朕之前,便是这般。”
事实上,这对于之前的祁汜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毕竟,之前的他也曾****,巴不得日日夜夜纵情声色,醉生梦死。
只是,现在的他和以往大不一样,我委实担忧他与那些美娇娥只是在逢场作戏。
“别为朕操心了。朕会好好活着,朕比任何人都希望能亲眼见证你的幸福。”祁汜渐行渐远,声音亦越来越轻。
容忌颇有些吃味地询问着我,“你很担心他?”
“嗯。但我心里只有你。”我尤为坦诚地说道。
“就不能骗骗我?”容忌语气颇酸,不过他黢黑的脸色已然转好。
“你若愿意受骗,我自然愿意配合。”
一来二往,容忌终于缴械投降,“罢了,能占据你的心,我已知足。”
正当我欲破门而出之际,朱雀竟耐不住性子,“砰”地一声,撞飞了窗扉,化成一团火球,在满是酒缸碎渣的地板上滚了数圈。
我回眸盯着狼狈不堪的朱雀,眸色渐冷,“朱雀,你好大的胆子!”
朱雀并未料到我会雷霆震怒,神色一滞,旋即双膝跪地,诚惶诚恐道,“王息怒。”
“为何要蒙骗祁汜?是嫌命太长,还是巴望着我在人前出尽洋相?”我行至朱雀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除却愠怒,还有痛心。
“属下没有。属下当真在北璃王宫中,遇见一位同东临王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人着急寻你,属下还以为王失踪了,这才带着禁卫军四处寻你。”朱雀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
“朱雀,你走吧。”我闭了闭眸,对于执迷不悟的朱雀失望至极。
朱雀彻底慌了神,他遽然抬首,磕磕巴巴道,“求王原谅属下一回。”
“事到如今,还不从实招来?”
我半蹲下身,一手擒住他的前襟,一字一句道,“你敢说,崆峒印不是你动的手脚?”
朱雀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片刻过后,他又恢复了镇定,“属下不知道王在说些什么。”
“不见棺材不掉泪。”
我冷冷地撂下一句话,指端捻了蛛网,旋即与容忌一道闪身入了朱雀的梦境。
拨开梦境迷雾,我正欲上前一步,惊觉后领被吊在树梢上,双腿迎风而荡。
我正欲往树下跳,立于枝头上的容忌适时地环住我的腰,并捂住了我的嘴,“朱雀梦中,应当还有与你旗鼓相当的擅造梦者。”
闻言,我连连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深怕惊动了梦境中同我旗鼓相当的造梦者。
再观梦境中的朱雀,他一人独坐于屋檐之上,清酒伴琼浆,醉眼消沉,俯瞰眼波缥缈的护城河,入目满眼是殇。
“就这么点儿出息?”黑暗中,突然冒出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朱雀即刻站起身,冷睨着黑暗中的那抹身影,“谁人敢在北璃王宫造次?”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助你得到想要之人。”
朱雀置若罔闻,朝着那抹身影反手就是两火球,“在你爷爷面前装神弄鬼,你还不够格。”
“你可知,崆峒印有穿梭时空之异能?你只需要在符印底下刻上‘福禄寿’三字,便可打破时空的局限,回到过去。重来一次,你定能心想事成,得到日思夜想的女人。”
“此话当真?”朱雀并不蠢,但那抹暗影所言对朱雀来说,确实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暗影反唇相讥,“既想要得到梦寐以求之人,又不敢为她铤而走险,怪不得她看不上你。话说回来,纵我说的是假话,你最惨不过是失去一条性命。难道,你心爱的女人,还不值得你为她豁出一条命?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崆峒印确有穿梭时空之异能。”
“为何帮我?”朱雀反问道。
“与你一样,极其厌恶东临王。”
暗影不咸不淡地说着,话音一落,便化作一道青烟,随风而散。
踟躇片刻,朱雀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纵身跃下屋檐,朝北璃王宫中鲜为人知的暗室走去。
如此看来,朱雀确实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了而已。
眼下,暗影已无迹可循,我已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原想直接捏碎梦境省得节外生枝。
不料,暗室中突然传来朱雀的惊呼声。
我与容忌相视一眼,齐头跟上,匆匆闯入了暗室。
暗室中,朱雀惊惧地跌倒在地,双手死掐着脖颈,喉头上上下下来回滚动着。
下一瞬,一抹暗影突然从朱雀后领钻出。它冗长的身体掠过朱雀的背脊,待它站稳脚跟,便将挡路的朱雀扔至一旁。
“你利用我!”朱雀跪伏在地,愤慨不已。
“多亏了你,不然我岂能如此轻易地找到崆峒印?”暗影冷笑道,转身便将陈列于犄角旮旯处的崆峒印揣至怀中,咿咿呀呀地念着咒语。
朱雀恍然大悟,站起身朝着暗影挥刀砍去,“竟敢戏耍于我,去死!”
暗影并未转身,语气陡然转凉,“滚出去。与其在我面前上蹿下跳,不若好好想想,背叛了你的意中人,该怎么自圆其说。”
“我没有。”朱雀晃着脑袋,情绪尤为激动。
暗影显然已经在崆峒印上做好了手脚,转而将其往朱雀怀中抛去,“世人皆不知我的存在,他日你家主子若遇了险,世人也只会怀疑你。所以,你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面对众人的质问,该如何应付你的主子吧。”
说话间,暗影再次化为袅袅青烟,遁逃而去。
朱雀揣着冰凉的崆峒印,眉头紧锁。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终于下定决心,怀揣着崆峒印朝着我寝宫的方向走去。
端看其视死如归的面色,应当是想同我从实招来。
不过,彼时的我身陷于南羌密林之中,又怎么可能乍现于寝宫里?
果不其然,朱雀在空空荡荡的寝宫中逗留了片刻,又将崆峒印放回了暗室,权当自己没去过暗室一般,小声宽慰着自己,“我不是故意的。王向来宽厚,定然不会责怪于我。”
即便,朱雀只是被有心人利用,但我确确实实被他害得差点儿回不来。
我虽待人宽厚,但不代表我会原谅他犯下的过错。
他只知我待人宽厚,却不知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一步错,步步错。”
我摇了摇头,随手捏碎了梦境。
厢房中,朱雀知我入了他的梦境,颓然地瘫坐在地,连为自己辩驳的气力都消耗殆尽。
“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亲手将他头顶的盔甲扶正,动作极轻。
“属下该死,害得王九死一生。今日之事,也是属下随口捏造,属下并未在宫中见过东临王,只是想借云秦国主之手,离间你与东临王的感情。属下罪该万死,甘愿受罚。”朱雀低眉颔首,以头抢地,字字泣血。
“白虎背叛我的时候,我瞒着所有人偷偷哭了一场。想不到,时隔几个月,同样的戏码又再度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