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足以使得整片大陆民不聊生。女施主若有悲天悯人之大爱,今夜子时只身前往古寺后院,贫僧兴许还能饶这些愚民一命。”
“做梦。”我果断回绝了他的提议,深更半夜只身前往古刹后院,只怕是有去无回。
容忌稍显疑惑地看向我,“嗯?”
莫非,容忌听不到天弋所言?
我不愿节外生枝,并未提及天弋传来的腹语,低声说道,“走吧。天弋就是个疯子。惹不起,不过躲得起。”
“定会有破解之道。”容忌如是说道,遂搂着我,悄然避过禅房前群声鼎沸慷慨激昂的香客,匆匆离去。
我们尚未走出古刹地域,鸿蒙古寺中三处梵钟齐鸣,钟声乍响之际,寺院梵刹散尽。
天弋朗润的声音乍响,在鸿蒙古寺上空斡旋萦绕,久久不散。
“第一道天意,乃三十三重天之上净梵圣佛旨意。东临式微,东临王沉迷美色不理政务。圣佛特降梵天洪流,冲垮东临主河流堤坝,以示警戒。洪流始于今日酉时,终于明日申时,致三千余凡人溺毙,毁千亩良田。”
“杀千刀的玩意儿!”我忿忿言之,原想闯入禅房之中将天弋拖出来痛打一顿,但禅房已然被朝圣而来的香客围得水泄不通。
我若敢动天弋一根毫毛,这些香客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我淹死。我虽不惧人言,但深知人言可畏。这种徒劳无益之事,也只是想想而已,万万不敢付诸实践。
下一瞬,铁手御风而来,面色张皇,尚未缓和下过急的气息,便喘着粗气单膝跪在容忌身前,“王,卑职失职。东临恒河堤坝损毁,像是被施了邪术,无法修补。眼下洪流席卷东临数十洲,百姓流离失所命悬一线,情况危急。”
想不到,天弋口中的“天意”竟如此灵验!
我虽不知这其中有何猫腻,但也知东临危在旦夕,遂郑重其事地同容忌说道,“速速虽铁手去吧。你无需担忧,我这就乖乖回王宫。”
容忌不甚放心地看了我的腰线,但碍于异常紧急的事态,只得随铁手快马加鞭赶赴东临。
我心事重重地目送着容忌远去的背影,立于千阶石阶之下,再度回眸,定定地看着隐于深山的鸿蒙古寺,五味杂陈。
原以为,冷夜一死,虚**大陆便少了一个祸害。
不成想,冷夜的死却让凶险万分的古战场散落于世。这下倒好,不单单是单刀直闯古战场的勇士危在旦夕,整片大陆都陷入风雨飘摇之中。
“我做错了吗?”
我略显失落地质询着自己。
脑海中,黑盒子郑重其事地说道,“宿主,你并未做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跟了我这么久,总算说了一句人话。”我颇为欣慰地答着,未曾想总喜出言奚落我的黑盒子竟认可了我一回。
待我行至北璃王宫宫门口,青龙正神色慌张地从宫中闯出。
他迎面而来,着急忙慌地说道,“王,你命属下特派去暗中保护神医侠侣的十二位暗影均被暗杀,神医侠侣不知所踪。”
“什么时候的事?”
我双眉紧皱,总觉南偌九、独孤曦玥失踪一事,与东临恒河堤坝决堤一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青龙思忖片刻,而后笃定答道,“十二位暗影皆在半个时辰前毙命。因而,神医侠侣具体失踪时间应当是半个时辰之前。”
半个时辰前,不正是天弋发布第一道“天意”的当口?
看来,是他特意调虎离山,将容忌引去东临,而后又绑架了南偌九、独孤曦玥,意图引我上门。
只是他眼下堪堪是个废人而已,纵将我引至鸿蒙古寺,又有何用?
“王,需要关闭城门逐一排查否?”
我摇了摇头,“不必。神医侠侣悬壶济世,盛名在外,纵观虚**大陆,欲对他们下手之人不过寥寥。依我所看,挟持神医之人,除却鸿蒙古寺里头那位,不作他想。”
“属下这就命人探一探鸿蒙古寺。”
“罢了。无量神君早已突破无我境,加之有第六关古战场中的九道‘天意’傍身,纵是我孤身前去,都极有可能有去无回,何必派人前去送死?”我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瞅着渐沉的天色,心下亦犹豫不定。
南偌九、独孤曦玥二人于我有恩,我断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殒命。
可我若是孤身前去鸿蒙古寺,天弋难免会以南偌九、独孤曦玥的性命威胁于我,到时候,我空有一身乾坤之力,却无法施展拳脚,定然憋屈至极。
暮色渐沉,我立于宫门之上,眺望着东边连绵数千里的巍峨群山,急盼着容忌速归。
脑海中,黑盒子忍不住啧啧出声,“宿主,你盯着西面群山盼着东临王归来,没搞错吧?”
“莫要在意这些细节。”我悄然调转了方向,心不在焉地说道。
苦思冥想数时辰,总算想到一个两全之策,既可救出南偌九、独孤曦玥,又可全身而退。
在袖中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尘封许久的狼王笔。
我挥了挥手,紧了紧手中的狼王笔,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照葫芦画瓢。
画皮容易,画骨难。
我盯着面前跃然纸上的假人儿,总觉它眼里少了些神韵。
静静端看倒还不觉蹊跷,但我若是拿着这假人儿忽悠天弋,眼尖如他,定然一下子就识破了的。
“若是能得皇甫轩圣手,定然能省去许多事。”我苦恼地咬着笔头,盯着目无焦距的假人儿,最后一笔硬是不知该如何添上。
“北璃歌,好久不见。”
偌大的寝宫中,乍现一道熟悉的男声。
回眸一看,竟是手执折扇,目光矍铄的皇甫轩。
“你怎么会乍现在北璃王宫?”我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笑意盈盈的皇甫轩。
“芯芯托梦,要本王竭力助你。”皇甫轩单手紧扣心口,浅浅答道。
眼下,我确实亟需他的助力,也便无甚心思考虑他所言是真是假。
“巧了,你快替我看看,为何我所绘假人儿,总是欠缺了些神韵?”我急急地抓着他的胳膊,并将手中狼王笔递给了他。
皇甫轩冷淡地拂去我的手,“本王心有所属,还望北璃王注意分寸。”
我讪讪收回了手,仿若在他身上看到了容忌的影子。
现在的皇甫轩,虽然同往日里一般冷漠,但起码他会在自己石心里凿开一个小洞,将最柔软的位置留给长眠不醒的花芯。
皇甫轩信步而行,淡淡地扫了一眼我所绘假人儿,由衷夸道,“画技不错,浑然天成。”
“这假人儿和你十成像,只不过不会眨眼,眼睛睁久了疲态尽显。”皇甫轩如是说着,翻转着手腕,以笔尖在假人儿眼上划开一道缺口,使得假人儿得以自由转动眼珠儿。
“神了。”我揉了揉眼,看着眼前同自己十成相像的皇甫轩,转而对着皇甫轩千恩万谢。
皇甫轩将狼王笔递还给我,淡淡说道,“本王来北璃这一趟,起码少卖了百幅画作,少赚千两黄金。你也不必谢我,毕竟,本王不会少收你一分酬劳。”
看来,关于皇甫轩的传闻非虚。他果真放弃了雄图霸业,为了唤醒花芯,全心全意尽心竭力地卖画敛财。
“百两黄金,不能更多了。”
于我而言,钱财真真是身外之物,毫无用处。但我所得的钱财,全为容忌所赠。
因而,即便钱财无用,我亦舍不得挥霍。
我原想等容忌回来一道前去鸿蒙古寺,可子时转眼将至,我又怕耽搁了时间,天弋会对独孤曦玥腹中胎儿下手,无奈之下,只得带着这经皇甫轩指点已经同我十分相像的假人儿,只身独闯鸿蒙古寺。
刚刚扛着假人儿登上了招摇山,古刹里的梵钟乍响。
咚——
咚——
咚——
三声巨响过后,原先笼罩着古刹的烫金色圣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滚滚黑气。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将假人儿扔在泥水浇筑的古井旁,朝着它的口鼻吹了一口气儿,便急急地藏于古井之中,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假人儿的动向。
假人儿也并未叫我失望,在古井边绕上一周,就找准了方向,往天弋禅房径直而去。
尚未行至禅房门口,面色黑黄的天弋就乍现在假人儿面前。
他似刚沐浴完,壮硕的臂膀上有点点水珠滑落。
“女施主,贫僧想你想得好苦。”天弋从假人儿身后,将之搂入怀中。
我却被天弋的举动吓得心跳如鼓,要知道狼王笔所绘之物,最忌讳的,就是水。眼下,天弋身上水迹未干,若是沾染至假人儿身上,必定坏事儿。
好在,天弋尺寸拿捏得当,并未真正将假人儿搂紧,他身上的水迹亦未沾染至假人儿身上。
“放了神医侠侣。”假人儿挣开天弋的禁锢,直截了当地说道。
它声色清冷,同我的声音亦有七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