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的窗纸,我局促不安地看着大厅中单手扼住华清脖颈的神君,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
“放开她。”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出,朝大厅中勃然大怒的神君走去。
神君闻声,一把将华清摔至一旁,三步并作两步朝我奔来,欣喜地将我拥入怀中,“本座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闹够了没?”
“别跟本座生气,好么?昨日,本座被怒火蒙了眼,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从今往后,本座保证绝不越雷池半步,如何?”神君一改往日的蛮不讲理,将姿态放至极低,显得有些卑微。
“放手吧。爱不可强求。”
我如是说着,手心冰刀再度往他脖颈上捅去,一刀接连一刀。
“不放。除非,你捅死本座。”神君偏执说道,他全然不顾脖颈上的刀伤,依旧紧紧地搂着我。
眼角余光扫过神君覆着银狐面具的脸颊,惊觉他的双眸须臾间由黑转红,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我深怕神君的意识被我这接二连三的捅刀行为彻底激怒,张皇松开冰刀,以水式心法第一式水波无痕顿隐身形,趁他些微晃神之际速速逃离他的禁锢,急急往禅房外奔去。
待我行至最后一处古战场之际,身体愈发臃肿的肉肉微眯着蓝绿色的眼眸,将我往极乐宫中引,“北璃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满打满算四十九日。不出意外,只要你闯过极乐宫,今日就能走出第四关古战场。”肉肉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眼神不甚友好,语气亦十分生冷。
今日,竟是第四十九日了。
我惶惑地抬眸看着极乐宫门楣上的鎏金匾额,心中萌生出一丝希冀。容忌说过,若是一切顺利,极有可能于今日归来。
“北璃王,请吧。”肉肉指了指极乐宫后院中的落地铜镜,继而说道,“最后一个关卡,对你而言毫无难度。心镜所示,全是过往真实发生之事。北璃王堂堂正正,定不会为心镜所扰。”
话音一落,肉肉敏捷跃上屋檐,换了一个姿势卧于琉璃瓦上,强撑着时不时耷拉而下的眼皮,昏昏欲睡。
我收回视线,行至心镜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心镜中的自己。
正当此时,神君亦匆匆赶来,不管不顾地牵着我的手,异常凝重地说道,“心镜看似毫无杀伤力,事实上极为危险。稍有差池,邪祟侵体,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知道危险,你还不速速离去?”我无语地看向他,巴不得他即刻消失在我眼前。
神君牵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正是因为危险,本座更加不能在此刻丢下你。”
我懒得理会他,甩开他的手,全神贯注地盯着心镜。
心镜和造梦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镜面所示皆为过往发生之事。
镜中浮云散去,我同身着龙袍的祁汜坐于熏香袅袅的屋中,促膝长谈。他将鎏金翡翠暖炉递给了我,轻声询问着我可有后悔舍容亲王而去嫁他为后。
奇怪,心镜之中怎么会是浮生一梦里的场景?
我犹记得浮生一梦之中,祁汜舍身将容忌从天弋、且舞手中救出,身负重伤。我因愧疚,终是决定同容忌断却前缘,嫁予祁汜。不过,祁汜很快就决定放手成全我和容忌。
可心镜里,我却看到了自己在祁汜屋中晕厥之后的场景。
澄净的镜面中,我将鎏金翡翠暖炉还给了祁汜,祁汜单手捂着心口质问着我,“连朕的心,你都弃之如敝履么?”
他居高临下,刀锋般冷漠的眼神里带着些微愠怒,仿若要将我拆骨入腹。
许是屋内熏香过于沉闷,我双眼一黑,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原以为自己晕厥之后什么事都未曾发生,万万没料到,我晕厥之后所发生之事,却叫我无法承受。
心镜中,祁汜将晕厥之后的我放至榻上,而后他也跟着上了榻。
幔帐缥缈,全然遮掩不住幔帐里头的光景。
我定定地盯着心镜,泪水夺眶而出。
我原以为,我和祁汜之间清清白白,从未料到,祁汜竟趁我晕厥之际,将不该做的统统做了。
一时间,我脑袋里一片空白。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近乎癫狂,痴痴低语。
身侧,神君亦死死地盯着心镜,瞳仁已彻底变成赤红色。
我发了疯地以轩辕剑劈砍着镜面,但镜面平滑规整,丝毫不受轩辕剑的胁迫。
“你相信我,不是真的。我和祁汜清清白白,心镜为何非要扭曲事实?”我无助至极,抓着神君的胳膊将他视为了救命稻草,可惜他并不是我的救赎。
神君愤然甩开我的手,指着镜中场景质问着我,“你敢说那些事从未发生?心镜比你干净,不会扯谎。”
我怔怔地盯着心镜,此刻镜中场景已移至东临幻境中那片密林。
夜色沉沉,容忌横卧在坟丘前,喝得酩酊大醉。他嘴不言说,心下却委实不舍我与他尚未出世却意外小产的孩子。
画面一转,容忌身后,祁汜手中握着一个小巧的拨浪鼓,猩红着眼,泪如雨下。
那晚,我确确实实在密林中撞见过祁汜,也确实亲眼见拨浪鼓从他袖中滑落。
只是当时,我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细节。
现在一想,我惊觉自己从头至尾就是一场笑话。原来,我意外小产的孩子,竟是祁汜的。
上天真会开玩笑,不遗余力地在我心口捅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