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徐徐清风,沐言祖哼哼唧唧地拉长了身体,伸了个懒腰,然后顺势蹭到了床边坐着的人的怀里,搂住腰,蹭!
“小娘亲早啊。”
奚芥骨宠溺地揉了揉他头,“天都快黑了还早?”
“嗯?”沐言祖从她怀里抬起头来,透过支起的窗框看到外面确实日头近西,“我睡了这么久?”
“是啊,做什么美梦,睡得这么熟?我怎么叫都叫不醒。”
梦……
沐言祖把头埋到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小娘亲,你有什么重要的事但是瞒着我吗?”
奚芥骨动作一顿,被子下的沐言祖也跟着放缓了呼吸。
“……有很多。”
沐言祖说不出什么感受,但他确实松了一口气,“……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奚芥骨:“因为,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告诉你。”
……
沐言祖突然哗地一下从被子里蹿出来,张开双手抱住奚芥骨,下巴搭在她的肩上,神情前所未有的轻松:“那等小娘亲想好了,再告诉我。”
奚芥骨回手搭在他背上,柔柔地笑了:“好。”
“差点忘了!”沐言祖猛地推开她,“今天是风南镇的祈愿节。”
沐言祖跳下床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服,对着奚芥骨伸出一只手,笑容和煦:“一个月前就答应了你要陪你去的,走吧。”
奚芥骨弯了弯眉眼,左手搭在沐言祖的手上一撑,轻轻跃起落到沐言祖肩上坐下,在此过程中,她身形渐渐缩小,等在沐言祖肩上坐定,她已经从一个二十岁的成年女子变成了五六岁大的小女孩。
“嗯。”
……
祈愿节可以说是风南镇最重要的日子,每年,附近镇子都会有许多人来,只为在镇中心的许愿树上挂上一枚承载了自己心愿的许愿笺。因此这天也是风南镇人最多的日子,街上挤满了来往祈愿的人,周围全是小摊小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夕阳渐渐落下,傍晚的火烧云铺满整片天空。
镇中心,参天古木拔地而起,似撑起了整片天幕,枝叶在天色的映照下也变了颜色,一缕缕的红布条轻飘飘地挂满枝头,无数红色的许愿笺夹杂在红布条中间,美伦美央,宛若梦境。
奚芥骨看不到这美轮美央的景色,但是傍晚略带湿气的冷风,周围热闹的人声,仿佛又把她拉回了记忆里的场景,那时候,她看到了,如火焰般燃烧的许愿树……
她的脸上有些怀念:“上一次和你一起来到这里,还是你小时候。”
沐言祖眼底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是吗?我不太记得了。”
奚芥骨把视线转回沐言祖身上来,在沐言祖看不到的时候,面色悄悄地流露出一丝悲伤,一丝无奈,一丝心疼……
沐言祖看着满树的许愿笺,突然心有所感,抬手摘下一张已经有些泛黄的许愿笺,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四个大字:一世长宁。
落脚是祖儿。
“这是……”
奚芥骨微微一笑,“这是你小时候许的愿啊。”
“我小时候的……”沐言祖了然,“是你挂上去的!”
他小时候的许愿笺不可能到现在都还留在树上,更别说保存的这么完好,只可能是被奚芥骨收了起来,然后方才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挂上去的。
沐言祖看着这张许愿笺,心底泛起的却是一丝陌生,说起来,小时候的事,他都不记得了,他所有的记忆,都是从神药谷开始……
沐言祖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我小时候居然会许这种愿望?”
因为那对曾经的你来说就是一种奢望啊,奚芥骨在心底无声叹息。
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嗯。”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叠在一起,慢慢地走向长街尽头,直到消失在灯影流离的夜幕中……
直到很多年以后,沐言祖回忆起这一幕来,嘴角依旧会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心里却是忍不住地抽痛。
他无数次地后悔,为什么不多陪陪她,陪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走过那条长街,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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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芥骨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困得睡着了,沐言祖把她抱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好,这才离去。
在路过一面一人高的琉璃镜时,他不自觉停下了脚步,想起了梦中的那个声音。
【你要是不信,就去看那个女人房里的那面镜子!】
镜中的少年身形修长,容貌清秀近乎昳丽,无论是颈上的长命锁,腕上的银镯和护腕,还是腰间乍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饰,无一不彰显着替他准备这些的那个人对他的爱重。
沐言祖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奚芥骨第一次将长命锁挂在他脖子上的时候,眼中几欲溢出的宠溺。
教他说话走路的是她,手把手教他书写仁义礼智信的是她,耐心教导直到他能清晰地辨认每一个穴位的还是她……
他不是奚芥骨所出,但奚芥骨对他是真的做到了视如己出,甚至,还要更多……
这声小娘亲,他叫得心甘情愿。
床上的奚芥骨呼吸轻弱,她睡得是那样安详,沐言祖不禁问自己:
我凭什么不相信她?
沐言祖自嘲地笑笑,伸手敲了敲镜中的自己,似是责备。
然而,就在他的手碰到琉璃镜的瞬间,镜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沐言祖心底咯噔一声,容不得他多想,越来越大的波纹里传来巨大的吸力,将他整个人吸入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