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人微言轻,殿下不一定会信奴才,还是沈少爷去吧。”好吧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那么多废话?”沈柏微微拔高声音,解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金玉项圈给他,说,“你快拿着此物去禀报,要是晚了害我性命,我就变成厉鬼来找你。”
沈柏话本子看多了,这话随口就来。
小贝被她镇住,不敢多言,犹豫了下拿着东西往回走。
沈柏猫着腰,跟着那两个宫人来到宸淑宫。
宸淑宫如今已经成了冷宫,除了负责洒扫的宫人,各处都很冷清。
今晚宫里热闹得很,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宫人给值守的宫人塞了什么东西,值守的宫人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两人推门进去。
宫墙比外面的院墙高多了,沈柏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上不去,她耐着性子等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没等到那两人出来,便壮着胆子走过去。
红木做的厚重宫门半阖着,她用力推了一下,宫门发出吱呀一声沉闷声响,像一记重锤,诡异的砸入耳中。
外面灯火阑珊,宸淑宫里却漆黑一片,在月光的笼罩下,黑影憧憧,沈柏却不觉得害怕。
她在这里生活了四年,在每一块地砖上都打过滚,她做梦都想回到这里,有什么好害怕的?
沈柏钻进宸淑宫,她找不到那两个宫人去了哪里,犹豫了下,按照记忆朝皇后的寝殿走去。
她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记忆中只有皇后身上好闻的桂花香和柔软的怀抱。
那是她有限的认知里,最温柔漂亮的人。
皇后病重的时候,她被送出宫,所以她不知道皇后被病痛折磨到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只知道皇后出殡那天,仪仗很长很长,皇后躺在最名贵的金丝楠木做的棺材里,被人抬到皇陵。
从此以后,她就再也见不到皇后了。
但她很想皇后。
宸淑宫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沈柏听见自己的心跳很快,她有点紧张,还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期盼,期盼待会儿推开寝殿的门,皇后还像之前那样坐在梳妆台前温温和和的看着她,然后伸出手说:“柏儿来啦,快过来让我抱抱。”
她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紧紧抱住皇后再也不松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沈柏到了皇后寝殿。
寝殿里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沈柏伸手抚上殿门,眼眶有点发热。
她揉揉鼻尖,鼻子很酸,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
小贝拿着沈柏的项圈往掖庭阁赶,快到的时候,不小心和一个宫娥撞上。
宫娥的盘子里端着浓香的补汤,汤还很烫,两人都被烫到,一地狼藉。
宫娥痛呼一声,不过很快认出小贝的身份,忍着痛跪下磕头:“奴婢莽撞,求贝公公恕罪。”
小贝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人物,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说没事。
他的手被烫伤了,衣服也脏了一大片,要进掖庭阁肯定会被值守的禁卫军拦下。
除夕宴非同小可,衣衫不整是不被允许进入的。
但想到沈柏,小贝又顾不得那么多,只简单处理了下衣服,便继续往掖庭阁赶。
到了掖庭阁外面,果然被禁卫军拦下,小贝亮出沈柏的项圈,一个劲儿的说有急事要找赵彻,禁卫军却不予通行,让小贝先去跟负责值守的侍卫长说明情况。
小贝不敢硬闯,只能按照吩咐先去找侍卫长。
此时宴会已经要开始了,百官基本来齐,所有人落座,沈儒修坐在陵阳侯对面,赵彻特意往他那里看了一眼,沈柏不在他身边,小贝也没回来。
赵彻暗暗皱眉,心头浮起两分不安,正想打发人出去看看,司殿太监高呼:“陛下、太后、德妃娘娘、淑妃娘娘驾到!”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站起来,赵彻也只能压下不安看向门口。
恒德帝牵着太后的手,缓步走来,德妃穿着华贵精美的准皇后服饰,和淑妃并肩跟在后面。
淑妃今天的妆容也很华贵,但和德妃一比还是逊色许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德妃的龙凤华裳上,这是独属于皇后的尊贵荣耀,如今出现在她身上,竟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她果然戴了赵彻送给她那支六尾凤钗,凤钗嘴里衔着打磨精美的红玉,是点睛之笔。
众人拱手高呼万岁,赵彻也跟着颔首,四人缓缓走到主位坐下。
这下人就全到齐了,按照规矩,恒德帝先发话。
今年昭陵还行,没有大的战乱,也没有什么天灾人祸,恒德帝对这一年做了总结,给有突出表现的官员给出封赏。
顾廷戈难得回京一次,封赏自然是最重的,顾恒舟在太学院表现得也很不错,文武皆很拔尖儿,恒德帝特意恩准他开年后进瀚京校尉营历练。
昭陵征兵要满十四岁才行,顾恒舟才十岁,恒德帝就让他进校尉营,栽培之意相当明显,众人又是羡慕又是心疼,若要他们把自己刚满十岁的儿子扔进校尉营历练,他们肯定是舍不得的。
顾廷戈带顾恒舟出来谢恩,恒德帝又夸了顾恒舟几句,继续封赏。
封赏的名单颇长,不能一一列数,恒德帝很快把事情交给礼部尚书处理,众人举杯向已经得了封赏的人道贺,宫人先上了前菜。
恒德帝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又起了话头,说:“皇后病逝已经三载,众爱卿一直劝朕说后宫不能无主,朕仔细想了想,诸位爱卿所言都是有理的,今日朕想……”
说话的时候,恒德帝一直避着赵彻没有看他,就在恒德帝要宣布改立德妃为后的时候,掖庭阁外传来喧闹,片刻后,一个宫人冲进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陛下,宸淑宫走水了!”
啪嗒!
酒杯滚落碎裂的声音传来,赵彻和恒德帝同时站起来,怒问:“你说什么?”
几乎是同时,淑妃痛苦的捂着小腹,贴身伺候她的宫人惊声叫道:“陛下,不好了,娘娘见血了!”
好好的除夕宴一时乱作一团。
恒德帝没心思管淑妃如何,和赵彻一起带人赶去宸淑宫,德妃主持大局,让宫人先送淑妃下去,赶紧请太医来诊治。
方才还热烈非凡的庆祝气氛瞬间消散,剩下的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都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宸淑宫走水,淑妃见血,就算这两件事都是巧合,也是触了霉头,是特别不吉利的征兆。
众人不自觉去看德妃和李德仁,他们两人特意盛装出席,准备迎接李家至高无上的荣耀,这个时候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发生这样的事,再宣布立后,总归是不大合适吧。
德妃和李德仁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但事情已经出了,再不甘也只能接受。
宸淑宫的火势很大,主要是平日只有两个宫人洒扫,他们通知人花了一点时间,今晚又是宫宴,人手紧缺,等组织完人来救火,火势就大得不可收拾了。
恒德帝怒不可遏,把孙越海骂了个狗血淋头。
皇后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宸淑宫里的死物还能寄存相思,若是被一把火烧完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赵彻一开始也和恒德帝一样愤怒,但眼看着攒动的火苗把原本熟悉的一切都吞噬,他又出奇的冷静下来。
就该是这样的。
丢掉一切留恋的事物,他才能真正做到无所畏惧,不会被人拿捏到软肋。
正这样想着,一记哭喊却刺入耳中:“太子殿下,沈少爷还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