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置若罔闻,对身后的小舞低声交代了一句,一夹马腹,马撩开蹄子,奔跑了起来。
小舞觉得实在不妥,挣扎了几下,想离的远点,被周锦年厉声喝止。
“别乱动,那伤……不疼吗?抓紧小爷”
小舞无奈,心中焦急爹的情况,身上没劲,也怕掉下马,又没有什么可抓的地方,就抓住了周锦年的袍子,脑子里都是爹在病床上呻吟的样子。
骑马过宫门,没有遭遇任何守卫拦截。
小侯爷明目张胆,带个秀气的小仆从,骑一匹马出宫门,武卫们已都被惊的呆若木鸡。
也就是这个混不吝的小侯爷,能毫不避讳做出这惊天地泣鬼神之举。
看着二人离去,武卫的脸上都僵着莫名其妙的苦笑,有的开始私下嘀咕,视乎能理解一个男子,可以爱上另一个男子,但这种事总见不得光,需遮遮掩掩才好,爱就偷着爱呗,如此招摇过市,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真是荒谬至极。
“不许交头接耳,都站好了”
门尹训斥着,忍不住好奇低声嘀咕的武卫,看着马远去的方向,眼睛眨巴眨巴着,手掐着下巴,是一头的雾水,他一时不知,这事该向上汇报还是不汇报?估计这事,又该引起轩然大波了。
出了宫门,周锦年就放马狂奔起来,连在宫门旁边,正等他的阿喜几人的喊叫声都没听见。
一路跑到湖边,一堆人正围着刚打捞出来的甄光尸体,嘁嘁喳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见阿福正向自己招手,周锦年就勒住马,下马后,把小舞抱下马,两人贴在一处时,他看见小舞的眉眼,又痛的皱到了一处,知道自己碰到了她的伤口。
心中的不祥预感,已压的小舞迈不开步,周锦年拉着她的衣袖,将她带进终生难忘的一幕。
缠着水草的湿衣服,裹着只一把骨头的泛白的身子,甄光躺在一滩水中,一动不动如睡着一般,半睁着的眼里有不舍、担忧和看不懂的复杂。
小舞泪水扑簌簌往下掉,“扑通”跪在地上,抱着爹的尸身一声长啸,嚎啕大哭。
“爹!……”
“妈呀,快看,那死鬼的眼……闭上了,哇!闹鬼啦!”
一个围观者咋呼着,他看到死不瞑目的甄光,竟然在他女儿的怀抱中,瞌上了双眼。
“呦呵,真的呀,看样子,他死前,是担心这个孩子的,见着了……也瞑目啦”
“这不是,那个卖女儿的老赌鬼吗?活该!是报应”
“……”
“都闭嘴!”
众人叽叽喳喳议论不停,气的周锦年一身的凛冽,高声大喊一声,那些乱说话的人见了,才害怕地闭了嘴。
看见阿喜等人也赶了过来,周锦年安排道:“阿喜,马上,去买副棺椁,再雇人雇车来收敛”。
“是!“,阿喜应着,带着两个仆从离开。
“爹!这是为什么呀?爹,你怎舍得,抛下小舞一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爹……”
小舞声声如杜鹃啼血,感天动地的悲伤,让围观的一些人也跟着抹起了眼泪。
“喂,你是,这溺死者的家属?”
一个挎着刀,满脸油腻腻的,穿着衙役衣袍的领头者,带着两个随从,推开看热闹的众人,瞥看着正抱着甄光尸身,悲恸大哭的小舞问话。
周锦年见了,气愤地冲着衙役头喊,“你,有话问我”。
衙役头看见一身锦袍,也一脸怒气的周锦年,马上意识到,此人非富即贵,不好招惹,顿时换上一张讨好的嘴脸。
“哦,这位公子,我想问,这人?可是死者的家属?”
“是!”
阿福从人群外钻了进来,忙上前插话,把衙役们引开。
“哦,官爷,是我请你们……来帮着打捞的,咱们这面谈”
“啊?好好好”
阿福从怀里,掏出一袋钱给了衙役头,又掏出一袋钱,给了已围上来负责打捞的四个人。
“官爷,几位,你们打捞……都辛苦了,去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好……吧,你们,赶紧把人拉走”
衙役头接过钱,掂了两掂,睨了一眼气度不凡的周锦年,交代了两句,就带人一起离开了。
周锦年懒的搭理这些事,正为小舞的难过而难过,蹲在她面前,劝慰道:“小……舞,别哭了,你身上……还有伤,如果你出事,你爹,真的就死不瞑目啦。听着,你要撑住,后面还有许多事,要你自己处理呐,棺椁和收殓的人都到了,你,怎么打算的?”。
周锦年一改过去的称谓,没有喊小舞为小贱奴,第一次开始叫小舞的名字,觉得竟很自然亲切。
小舞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直直望着周锦年,“我想,将爹……送回家乡安葬”。
周锦年可怜眼前的女孩,从她自卖自身时,就有这种感觉,前日前自己打了她,心中的愧疚已是无地自容,在她巨大的悲伤面前,周锦年放下了狂妄不羁,不由自主发自内心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那你起来,让他们收殓你爹,我安排马车送你回去,别的事……你都不用操心,我会帮你……安排妥当”
“嗯”
周锦年说着,搀扶起已摇摇欲坠的小舞。
整个人无力地半倚靠在周锦年的臂膀上,小舞流着眼泪,眼神绝望而无助,看爹被抬进马车上的一口棺木中,又见爹的衣服一件件被从棺内扔出来,负责收敛的人给爹换上了寿衣,自己也被三两下套上粗麻的丧服。
“走,我扶你……上马车”
周锦年扶着脸色苍白,脚下虚浮的小舞,上了一辆马车。
“走吧,别怕,我派阿福三人……和你一起去,他们会帮着安葬你爹,你除了照顾好自己,什么都不用操心,钱的事……最不是问题”
周锦年沉下眉眼,顿了顿,又开口,“我不会劝人,但还是想说,你爹……也算解脱了,早去……早托生,你应该……明白这个理,别太难过,你,你还有……我……们”。
阿福和几个仆从面面相觑,觉得小侯爷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他对这小奴婢不但体贴,还很温柔,他们只从他对隽文姑娘那,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小舞泪水又汹涌而出,抽噎着对周锦年点点头,周锦年从袖中掏出手帕,递给她,“不早了,上路吧”。
一辆青蓬马车载着小舞,后面跟着一个装着棺椁的马车,和骑马跟随的阿福等三人,一起向她阔别了近两年的家乡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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