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的江涟鸢突然恨不起来了。
“你带着小幺往南走,遇河而缓,荒坟多留意。多行善事,绿岭缠腰,坤位啼血,震位回春,缘结归林……
丰与陶,还死不了。为师给她留了点生机,能否把握,还得靠她自己。
江涟鸢啊,不必执拗于红尘之事。各人自有个人命,只是,她们的命还是没法避免纠缠在一起啊。
为师,也没多长日子了,苏医门全靠你们了啊。你们要守住小幺,长大后,她不会让苏医门失望的,咳咳……”
“师父……呜呜呜……”
除了江涟鸢,其他弟子全都围到“老者”身边去了。
当这一片景象逐渐模糊之后,洛乾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守元剑悬在他旁边,洛乾能明显感受到它的悲伤。
周围的景象快速变化起来,看的他一阵晕眩。再次清明时,他正站在一条泥泞山路上。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江哥哥,这真的能救回来吗?”
惊喜回头,看到满脸胡茬的江涟鸢横抱着一个衣衫破烂、奄奄一息的少年,身旁那个矮小的女孩,赫然就是雷劫生还的云惊蛰。师兄妹看上去都消瘦了许多。
洛乾跟着他们进了一片林子。他慢慢意识到,与其说这是云惊蛰的回忆,不如说是江涟鸢的记忆——或者说这是剑灵传给他的。
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已经发生的事情,洛乾却时时刻刻能感受到江涟鸢的痛苦、挣扎。
江涟鸢救下了一个少年。这是个性情古怪的少年。
病情治愈之后,他开口就是要去找娘。洛乾一听就皱起了眉,几天来什么话也不说,别人大费周折将他治好,他却一句感谢也不会说?
不过江涟鸢可以说是脾性相当好的男人。
他不急不慢给少年倒满汤药,“我说过的,你娘现在安顿在我朋友家里,你不用担心。你先得把身子完全养好。”
少年瞪着乌黑的眼睛,又沉默了。
江涟鸢吹了吹汤药的热气,把碗呈到少年面前,“你想不想以后能保护好自己娘亲?”
“想。”
洛乾坐在屋子里,心里暗自腹诽道,这小子真是惜字如金。
又见江涟鸢继续道:“那你可以跟着我们学功夫啊!”
“可我想去找我娘。”
听到少年这样的回话,洛乾差点笑喷。这孩子是有多想找娘?一个学艺的大好机会白给都不要。
“你不学点功夫,找到你娘也只能看着娘被欺负啊。”
少年沉默了。
“以后娶媳妇了,你也保护不了啊。”
少年蹙起了眉头。
“你跟我在山上学几个月,学好了再下山。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带书信,平日里就跟小幺一起练吧。”
江涟鸢话音刚落,云惊蛰就从屋外跑进来,奶声奶气喊道:“我!不!要!他笨死了。”
少年抬起头,愣愣地盯着云惊蛰。
“师兄,他根本就不能修炼。”
虽然云惊蛰极力反抗,江涟鸢还是软硬兼施让她答应了。不过,少年在听到被说笨之后,又变得缄默不言。
接下来几日他跟云惊蛰一起练习打坐,背诵口诀,跑山路,等等,基本上不会跟她有过多的交流。
云惊蛰嘴上嫌弃他笨,可是若没人跟她聊天,她就会憋得慌。她没忍住尝试好几次与这个古怪的少年沟通,对方总是在坚持反复训练。
这一天的学习已经完成了,那个少年借着黄昏最后的光线依旧在读书。她喊了好几次,终于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喂!你怎么不把名字告诉我们?”
少年看向她,一脸迷惑。
这迷惑的表情倒给洛乾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些日子,他一直默默待在他们身边。他总觉得,这个少年有些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云惊蛰又问了一次。
少年板起脸,认真地没有回答她:“你先说你的名字。”
“凭什么?”
“长幼有序,你比我小了将近五岁;再者,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必须要先介绍自己,才算是礼尚往来。”
云惊蛰瞪着一双桃花眼,鼓起腮帮子,显然有些恼火。“算了,不跟你计较。喂,你记住了,本姑娘叫云惊蛰。黑云的云,惊蛰的惊蛰。不过,你可以叫我小幺,这是我的小名。”
少年微微一笑,彬彬有礼道:“我叫吴乾,不过几年前被爹赶出家门后,我娘就把我的姓改成了她的姓。现在,我叫洛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