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马独自而来。
此处是大乾举行盛典大宴的所在。
往日,大乾接受万国来朝,也是在此处举行大典,设宴宴请万国使臣。
乾帝在此处设宴为他加冠,不得不说,是恩宠之极。
“陛下。”
洪辟老老实实地依礼而行。
并非是敬畏皇权,而是他的一言一行,都要有礼有法,有章有节。
“亚圣公不必多礼!”
乾帝一跃下马,扶起洪辟臂膀,与他把臂同行,踏入乾元大殿。
乾帝对于洪辟的恩宠,令在场得见王公权贵、文武百官,皆是眼热无比。
大宴是在入夜之时。
在此之前,却是乾帝要亲自为洪辟这位亚圣公加冠。
一般权贵人家的冠礼,也是十分繁琐。
这一场由乾帝亲自主持的,更是堪称盛大。
种种繁礼,甚至是从月余之前就开始准备。
筮日,卜算吉日吉时。
筮宾,挑选宾客。
为期,乾帝亲自令礼部官员定下冠礼吉时。
再到准备冠服、礼器等物,足足一月有余。
到了今日,还有无数繁琐之极的礼仪,洪辟也早有预料,任由摆布。
不到午时便开始,直到太阳落下,天色昏暗之时,才将将结束。
宫中内侍才将百官群臣、各地名士,迎入殿中。
各方就座,佳乐佳肴,美酒美人,觥筹交错,笑语欢声,倒是好一派夜宴佳图。
待众人都有些酒酣耳热,高坐上首的乾帝,才挥退乐师舞姬,对被赐座身旁的洪辟大笑道:
“亚圣公,十年前,朕早有所言,当时你赤子心性,朕不忍毁弃,便等你十年,待你加冠之后,便入朝中助朕,协理社稷,如今十年之期已至,朕也兑现诺言,为卿加冠,如今,卿可愿助朕?”
殿上群臣此时都已停杯投著,侧耳倾听。
洪辟微微一笑,起身来到乾帝身前,长身一礼:“陛下厚恩,辟敢不从命!”
“哈哈哈!”
“好!”
乾帝畅笑不已,直接招来内侍:“传朕旨意,朕要封亚圣公礼部尚书佐郎!领太子……”
乾帝话未说完,忽然微微一顿,似乎在沉吟权衡。
“哗……”
只是这半句话,却已令殿中群臣名士皆哗然不已。
“这是一步登天啊!”
“这、这如何使得?自古以来,除改天换日,开国从龙之功,还从未有如此一步而登天者!”
“陛下对亚圣公恩宠,实无复加矣!”
“哈哈!正该如此!亚圣公乃诸子以来,千百年一出之贤圣,乃我文道兴衰之系,区区一个佐郎罢了,不过是陛下回护之意,否则,便是封一个尚书又如何?甚至位列三公,也无不可啊!”
众人议论纷纷。
只因这礼部尚书佐郎,虽不过是五品官员,看似不大。
但其职十分重。
尚书一职为各部主官,这尚书佐郎,便是尚书之佐。
虽品阶不高,却堪称一部副官。
除尚书之外,便属其职权最大。
分量十分重大。
而且,看乾帝模样,似乎还要继续加封。
能有“太子”两字,除去东宫属官,便只有三公、三少。
以乾帝对亚圣公的看重,必是要亲自重用的,不可能封为东宫属官。
三公之重,群臣连想都不敢想,那根本不可能。
即便乾帝要封,这满殿文武,也必有过半数之人要竭力反对。
但就算是少师、少傅、少保三少,也令群臣惊疑不定。
无论是哪个,都堪称位极人臣。
哪怕是大乾的中流砥柱,武温侯洪玄机,也不过是官封太子少保。
十年前,乾帝就想加其加封,仍有顾忌。
等了足足十年,期间洪玄机立功无数,才听闻皇帝就要于近期为其晋封三公之一。
群臣也才没有反对的理由。
这些年亚圣公的名头虽然响亮,在文坛之上,几乎要压过洪玄机,那也仅此而已。
想要在朝上与洪玄机平起平坐,却还早得很,根本不可能。
“嗯,加领太子……”
乾帝似乎终于权衡完毕,再次开口。
“陛下且慢!”
却听一声大喊,竟有人敢在这乾元大殿上,打断乾帝话语。
群臣一惊之下,纷纷抬首去看。
却是一位高冠博带,衣饰奇古的中年,一身古朴浓厚的文雅之气,令人不由想起那贡院中供奉的中古诸子。
中古诸子,便是如此着装打扮。
此人,倒是有几分诸子风采、气度。
“千年世家!孙子之后?!”
殿中,已有人认出此人身份。
竟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孙家。
这孙家,乃是中古诸子之一,孙子的后人。
真正的千年世家,文道正统。
千年世家,非只四家。
但梵、姬、王、孙,这四家却是其中最为庞大,影响也最为深远的四家。
数千年间,传承不绝。
都处于边缘之州,天高皇帝远,每一家都是一手遮天的大世家。
每朝每代,王朝帝王,对其任何一家,都只能以礼相待,敬其五分。
当今大乾之盛,也同样不例外。
只看此人一出席间,便有无数王公大臣,纷纷立起,郑重行礼,便知一斑。
连乾帝都非但不怪罪他,更是从龙椅之上站起,露出惊喜之色。
“不想孙先生竟也来了,先前怎不来与朕相见?倒是令朕失礼了!”
乾帝虽说着怪罪的话,却不见有半点怪罪的神色,竟绕过席案,快步迎向那孙先生。
那位孙先生,气度飘逸,面容庄严,一双眼深沉如海,明净如虚空。
只这卖相,便胜过在场所有人。
见乾帝快步迎来,他也只是昂扬而立,也不见受宠若惊之色。
只当是应有之事。
待乾帝来至身前,才面带不悦道:“皇帝今日所为,实在非明君圣君所为。”
“哦?”
乾帝也不见怒色,反虚心问道:“先生何以教我?”
“仅为一孺子,便惊动文武百官,四方贤士,又如此靡费,置如此盛典盛宴,成何体统?”
“小小孺子,何德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