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并未走,即便桓怏将她往前拖,她还是赖在原地。
“我喜欢这被子,咱们抱走好不好?”醉酒后一直温顺听话的绛墨好似突然间闹起了脾气,只是转着头,看着那鸳鸯帐底下的那锦被,好似一个见了宝物不肯撒手的孩子。
桓怏脸色更加的难看,“要那晦气的东西做什么,回去我让他们给你做几百套过来,赶紧走。”
绛墨却摇着脑袋,一双乌黑的眸子里隐隐有着泪光,“我就喜欢这一套,我娘也曾经做过一样的,她不允许我碰,只说成亲的时候让我带到护国公府里来,和桓哥哥一起盖。”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是醉意的声音里有血模糊,屋内的人只听了大概,但除了桓蘅,根本没有人听得懂她说什么,只以为是醉话连篇而已。
桓蘅的眼底有一丝的暗淡,伸手将床榻上的被子给叠好,慢慢的送到她的怀里来,“既然喜欢,便拿着罢。”
郑蔷的脸色已经不能看了,只是她身边的奶娘再也忍受不住了,“姑爷这是什么话,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然而郑蔷却将所有的委屈都吞咽了下去,“既然喜欢就拿走罢,反正她已经坐过了,丢了也是白白的糟蹋了。”
绛墨将那小脸扎进那柔软的被褥中,那上面还有几个桂圆红枣,从她红彤彤的小脸上划过。
桓怏伸手将她打横抱起来,连同着那锦被,抱着便往外面走,他的靴子踩过那倒地的屏风,刹那间那屏风又是千疮百孔,四分五裂。
此时外面亦是深夜,无尽的红灯笼在带着凉意的春风中摇晃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远远的听着如同鬼哭狼嚎似的,让人心底发毛。
绛墨身子很热,才到了外面只感觉一阵冷风穿透肺腑,她下意识的往他的怀里蜷缩了一下,一张滚烫的小脸,死死的贴着他的胸口。
桓怏不由得想起那日算卦的那老头来,他的话如利刃一般狠狠的戳在他的心口,他一想起来,竟觉得万般的恐惧,那人说他和绛墨一生也无法成为夫妻,而和桓蘅却注定是并头夫妻,所以每次她的盖头,永远都是桓蘅去揭开的。
桓蘅的院子离着他的屋子很远,桓怏抱着她却走得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梵音正在门口候着,见桓怏怀里抱着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已经是吓了一跳,而待她看的仔细的时候,却发觉竟然是绛墨,而她的怀里竟还抱着一套被子,竟不知发生了何事。
桓怏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梵音,“退下。”
那梵音见他如此的勃然大怒,吓得六神无主,只得开门让他们进屋,自己却不敢进去半步。
桓怏走到了榻前,只想狠狠的将这个犯了错的女人狠狠的扔在床榻上,然而他竟狠不下心去,却还是将她慢慢的置放在了床榻上,然后拿着枕头放在了她的枕后。
她已经闭上了眸子,一张小脸紧紧的贴在怀里的锦被上,闻着那枣香,忍不住的砸了砸嘴。
桓怏转过头去,亦不想再看她一眼,只感觉自己心如刀割,疼的他生不如死,可便是他再恼,亦不想伤她半分。
“渴……”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一声的低沉的声音。
桓怏正在气头上,寒玉似的眼睛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只想不理会她。然而她又咕哝了几句,似乎是真的渴了,一张小脸皱的厉害。
他咬了咬牙,却还是亲自倒了杯茶过去,只是那茶水是梵音刚刚端上来的,还有些滚烫,他亲自吹凉了,递到了她的唇边。
绛墨真的是渴了,只爬起来,咕咚咕咚的一会子便喝了一杯,然后倒在床榻上,竟渐渐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的绛墨那样的乖巧,竟像是一只惹人怜爱的鸟儿,让人再也不忍苛责。
而就在这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隐隐的听见梵音的声音,“小公子,老爷过来了,好像十分的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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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房内,几个喜娘尴尬的站在了那里,一会瞧着桓蘅,一会瞧着郑蔷,竟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倒是那郑蔷的奶娘说道,“适才的一切都不过是误会而已,该如何便如何,一样也不能少。”
说完便要将郑蔷的盖头从新盖上,然而却听见桓蘅清淡的声音传来,“不必了,你们都退下罢。”
屋内的几个喜娘巴不得如此,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只是那奶娘却红了眼眶,知道自己的小姐受了天大的委屈。
郑蔷看了她一眼,似乎让她放心,那奶娘这才下去了。
而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郑蔷看着一身红衣的桓蘅,尽力的敛去眼底的委屈,“妾身也觉得那些事情麻烦的很,如今天色晚了,咱们还是歇息罢。”
她说完便上前来,一双惨白的手要落在他的衣襟上,去解那如意扣的时候,却见他猛地一避,她的手指竟僵在了那里。
而桓蘅将那衣衫喜服给慢慢的脱了下来,只是那红衣之下,竟是一身的白,满屋子的红中,那一抹白竟像是利刃一样狠狠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适才的事情妾身知晓都是误会,亦不会再说什么,那绛墨是阿怏挚爱之人,亦是咱们的侄媳妇,咱们以后更要好生的待他们才是。”她笑得牵强,却俨然是一个贤良淑德的新妇。
桓蘅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目光有一丝的凉意,而就在这时,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是云瞳的声音传来。
“二公子,老爷去了小公子那里,只说要去绑了绛墨姑娘治罪,您去瞧瞧罢,姨娘说老爷好似生了很大的气。”
桓蘅听了这样的话,不由得脸色一变,转身要往外面走,却不料郑蔷一把将他从后面狠狠的抱住,她的声音里带着哭意。“夫君,我求求你不要去,今夜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你若是走了,要我以后如何见人。”
桓蘅伸手去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竟没有半点的怜悯。
“你放心,她一定会没有事情的,阿怏喜欢她喜欢的跟眼珠子似的,哪里能真的让老爷治她的罪。”郑蔷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意,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高傲,不过是个想要留住自己夫君的可怜女人而已。
桓蘅终于将她最后的一根手指从自己的腰上掰开,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感情,“你好生的歇着,从今以后,我会睡在书房里,这屋子便是你的了。”
听到这样绝情的话,郑蔷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眼泪如同滚瓜一样的落下,“为什么,你这样的待我究竟是为了青鸢还是绛墨?”
桓蘅听到她说出这两个名字来,这才慢慢的转过身来,一双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这没有什么不同。”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满屋子的红中,那一抹惨白离开之后,她竟未觉得有半点的顺眼,竟觉得自己竟十分厌恶起那红色来,她伸手将自己的嫁衣脱下,然后抓起那红烛之类的东西狠狠的摔在地上,她见东西便砸,不过片刻,屋内便一片凌乱,好似遭了匪患似的。
外面候着的吴嬷嬷这才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自己的小姐趴在满地狼藉的地上哭,亦是抓心挠肝的苦了起来,“小姐,明日我便会府邸去给老爷送信,让他知道今日你竟受了这样的大辱,让他为您做主。”
郑蔷将自己脸上的泪珠抹尽,良久才是一阵冷笑,“好,既然如此,那便别怪我了,都是你们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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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蘅来到桓怏的院子里的时候,却见护国公和桓怏正在院子里僵持着,护国公的身后跟着几个管家,而桓怏亦是站在那里,脸色也十分的难看。
护国公的声音从黑夜中传来,“还不快将那女人给我弄出来,你这畜生就这样的袒护她,你可知今日的事情有多荒唐,无论如何都要绑着她去给郑家赔罪,便是人家要了她的性命,也无可厚非。”
桓怏挡住房门前,不让那几个管家进去抓人,他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是孙儿自己给他穿上的那嫁衣,那几个喜娘才因长阳错的将她带了去,您要怪,便怪阿怏。”
护国公自然也知道了他做的荒唐事,但知道这件事彻底得罪了郑家,亦是想将绛墨治罪来保全阿怏而已。
毕竟郑家也是要脸面的,自然容不得他们这样的作践。
而就在这时,桓蘅却从黑暗中走来,跪在了护国公的面前,“此事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喝醉了酒,一时间做了错事,明日便去郑家请罪,还请父亲饶了绛墨。”
“你喝醉了?”护国公眼底满是怒意,气急之下,竟毫不顾忌的道,“别以为老夫不知晓,你叫人将那酒给换了,你滴酒未沾,却说自己喝醉了,别让老夫替你感到羞愧了,这个女人连你也要袒护她,看来不处置便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