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跪了下来。
夜寒摆摆手示意无妨,看着阮青枝道:“让奴才们送母后就可以了,你来给父皇上炷香吧。你可是父皇亲自指定的儿媳妇,你不来不合适。”
“我先送送太后,奴才们办事我不放心。”阮青枝收回手向他摆了摆,之后仍旧回去捉住了太后的手腕。
这一次攥得更紧,太后疼得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却连甩也甩不动了。
阮青枝压低了声音,冷冷道:“您还是省省吧!前头说了那么多废话,把您这些年苦心经营的温良谦恭形象全毁了,您看满朝文武有一个肯接您话茬的没有?”
太后一边被她半拖着走,一边不甘心地回头来瞪她。
阮青枝向她笑了笑,又道:“我知道太后您不喜欢夜寒,但您也不能看见他继位就气糊涂了吧?您怎么为了恶心他,连我也骂起来了?您把我骂臭了,以后换了旁人当皇帝我也嫁不成了,到时候您选中的新君娶不到凤凰,在百姓眼中可算是名不正言不顺啊!”
太后眼中忽地闪过亮光:“哀家要换旁人当皇帝,你不反对?”
阮青枝沉吟不语。
太后忙又说道:“只要你跟哀家一心,哀家可以向你保证,不管御座上换了谁,你都是毫无争议的皇后!你的名声要想恢复也很容易,哀家可以安排靠得住的嬷嬷为你验身……”
“您打算改立谁?”阮青枝站定了脚步,问她。
太后愣了一下,一时竟答不上来。
阮青枝看着她,笑了:“二殿下是个执拗的性子,他若做了君王,前朝后宫必定秩序森严,太后想插手朝政那是千难万难;六殿下有勇无谋,而且他心里最佩服的人是谁,太后您应当也有所察觉;八殿下……世人皆知八殿下的生母当初是您陪嫁的宫女,偷偷爬上先帝的龙床有了八殿下,刚生下孩子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您赐了毒酒——那孩子前两天我见过,说真的,面相凶了点,不像是个会为了养育之恩忘记杀母之仇的呢。”
“那就剩老九了。”太后咬牙。
阮青枝啪地拍了一下巴掌:“九殿下倒是聪明伶俐乖巧喜人,可是太后您要想好了,九殿下的生母江贤妃还活得好好的呢!咱且不说九殿下继位对野心勃勃的永宁侯有何影响,就只说后宫,您是想尝尝两宫太后并尊的滋味么?”
太后听着她说话,脸色越来越阴。
阮青枝放开了她的手,向前作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道:“臣女不才,在此奉劝太后一句:垂帘听政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您既无听政之才、也无女主之命,还是安安心心待在后宫里陪伴太皇太后,安度晚年吧!”
太后听到此处才算反应过来,立刻大怒:“敢情你不是来帮我的,你是来帮凌寒做说客的!”
“不是,”阮青枝微笑摇头,“臣女是来救您性命的。”
太后打了个寒颤:“凌寒他当真敢杀哀家?!”
阮青枝点头:“他敢,他只是懒得做。”
没等太后松一口气,她又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但我不懒。我不喜欢有人在我面前大呼小叫说一些让我觉得恶心的话。遇上这种事,我通常都是一包毒药解决问题。”
太后渐渐觉得腿有些软,却强撑着不肯让人扶,只能慢慢地、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
阮青枝招招手示意小宫女过去扶她,又低声嘱咐道:“机灵着点,太后若有什么想不开的,我只同你们算账!”
小宫女唯唯诺诺答应着,没一个不乖的。
阮青枝有些没趣地回到太和殿,见夜寒仍在,便撇撇嘴低声抱怨道:“没脑子还偏要闹,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稳稳地当了二十年皇后的!”
“大约是靠杀人吧。”夜寒漫不经心地评价道。
阮青枝皱了皱眉。
夜寒牵着她走进灵堂,又笑言:“不要小看了她。她如今之所以看上去愚蠢可笑,是因为她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了。”
当年极盛时期的皇后娘娘,那是一言可决整个后宫生死的。如今她身边之人都在欺骗她、蒙蔽她、误导她,她的所作所为当然就显得愚蠢而荒唐了。
阮青枝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三炷香,却没有跪,而是转身看着夜寒:“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着手拉拢朝臣,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往宫里换血、不声不响把先帝和太后身边所有心腹都换成你的人的?”
夜寒笑了笑,拿过她手中的香替她插进香炉里,语气平淡:“大约在十几年前,老六来跟我说他母妃死得蹊跷的时候吧。宫中聪明懂事的小宫女小太监有很多,宫外贫家想送儿女进宫伺候的也很多,收买几个为我所用并不难。”
收买确实不难。难的是收买到的人有本事爬到重要的位置上去,挤掉敌人的心腹,并且,不叛变。
十几年前啊……
那时候他才几岁来着?
阮青枝看着夜寒,缩一缩肩膀作惊恐状:“你太可怕了!先前你还跟我说你从来没惦记过那个位置!你这个骗子!”
夜寒摊开手,一脸无辜:“我说我只是为了自保你信吗?”
“信你个鬼!”阮青枝冷哼,“什么‘为了自保’,那都是用以掩饰狼子野心的借口罢了!你当我不懂呢!”
夜寒嘴角向下一弯,作出委屈而又忐忑的样子来,问:“若我真是狼子野心,你就不要我了?”
阮青枝眼珠转了一圈,展开笑颜扑了过去:“什么呀,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干嘛不要你?”
夜寒忙伸手接住她,无声大笑。
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进来,禀道:“陛下,阮家老夫人派了人来,要接青阳郡主回府。”
阮青枝拧起了眉头:“不是早说好不管我的事了吗,怎么又接我回去?”
夜寒提醒道:“今日也是阮相五七。老夫人大约是等你回去磕头吧。”
阮青枝闻言立刻摆了摆手:“我还以为是等我回去吃饭呢!磕头是什么好事不成?不去不去!”
小太监一脸为难。
阮青枝冷哼:“怎么,来人威胁你了?是不是还跟你说我若不回去就算不孝?你告诉他:我如今在宫里帮他们哄着皇帝,阮家上下才能保住性命;否则一旦皇帝不高兴了,他们就会被满门抄斩——你让他们拍良心说说,我到底孝不孝!”
小太监忙答应着,一溜烟跑了。
待他跑远,夜寒便眯起眼睛看着阮青枝,问:“你在宫里帮他们哄着皇帝?怎么哄的?”
阮青枝理直气壮道:“牺牲色相呀!爬龙床呀!全天下都知道了!”
夜寒咽了口唾沫,咬咬牙:“不知高低的小丫头片子!”
阮青枝嘿嘿笑了:“怎么,我都不在乎名声了,你怎么比我还小气?再说我这是在说你好话呐!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若是一直都没有人爬你床,宫里长辈和外头大臣们该多担心啊!万一他们猜到了怎么办?”
“猜到什么?”夜寒没听明白这一句。
阮青枝看了看他的脸,目光下移到一半又飞快地移开,看向旁边的墙,使劲抿了抿嘴道:“没什么!”
夜寒低下头,狐疑地审视着她的脸,半天也没弄明白:“你神神叨叨的又在琢磨些什么东西?”
阮青枝飞快地摇了摇头,推开他奔了出去:“晚上还要守灵到半夜,又要进馔又要献汤的,事情多着呢!你有时间要好好做正事,不要老琢磨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