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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可怜红颜已化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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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得了美杜莎之泣。这个绝症,针石罔效,纵然是我也束手无策。我想天外有天,便带着她遍访欧罗巴各地名医。可恨这世上多是沽名钓誉之辈,不过是些满口大话却没真才实学的庸医。我少说也杀掉了几十个,只是卡娅的病情,却日渐加重。我那时陷入绝望,心想除非是希波克拉底再世,否则卡娅是没救了。”

    赛格莱纳听到希波克拉底的名字,微微一笑。他浸淫双蛇武典日久,只把希氏当成是一代武学奇才,这时才想起来希波克拉底的医道手段,尚在武学之上。

    蓝胡子哪知他心中所想,见他微微露出微笑,以为是故作嘲讽,不由恼道:“你笑什么?笑我手段浅薄,救不得爱人么?”赛戈莱纳连忙道:“我只是一时想到其他事情,与阁下却没甚么关系。”蓝胡子瞪了他一眼:“你再如此轻薄,仔细我把你化成一滩尸水。”赛戈莱纳讪讪道歉。蓝胡子这才继续讲道:“……后来你们血盟忽然来了一位使者,自称‘灰塔’,送了我一则炼金秘方,说依此法或可治愈美杜莎之泣,只是有待完善,非精通病理者不能为之,他情愿把这个药方奉送给我,只求我有朝一日研制成功,能与血盟共享这药方。我不知他动机为何,但看这个药方,确实是精妙无伦,便满口答应下来。从此我带着卡娅回到老山,潜心研制。你知道,炼金之术,风险奇大,往往要反复试验数百次,方能验证其效用。我便冒充贵族,时常去外面寻些与卡娅年纪相仿的女子,藉口成婚把她们带回老山,然后拿她们身体解剖试验,藉此研究病理成因。”

    那教堂内壁里堆积的女子尸骸,想必就是蓝胡子拿来作试验的牺牲品。这等残酷骇异之事,被蓝胡子娓娓道来,赛戈莱纳脊背横生一股凉气,又不敢表露出来。蓝胡子浑然不觉,仍在那里反复玩味:“这十数年来,我已成婚二十余次,每次新娘都不听我劝,擅自去开我研究炼金药方的房间,最后都被我当场拿住,一一分剖细析,反让我研究更有一层进境。”

    赛戈莱纳自幼深受卡瓦纳修士教诲,此时见蓝胡子对这等血腥杀戮之事津津乐道,不觉皱起眉头。他虽知此时与蓝胡子闹翻,会害死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数条性命,可也不愿就此附和。蓝胡子说到这里,略有得意:“后来那些女人的族人上门要人,不是被我打死,就是赶走。他们气不过,就请来了一批所谓‘正义之士’来进剿。这批人也都是些名不副实的庸手,都被我轻松打发了。只有一个叫卡皮斯特拉诺的臭苦修士侥幸逃脱,算他命大。”

    蓝胡子说得轻描淡写,赛戈莱纳却深知那一役给卡皮斯特拉诺造成多大的创伤,那一道伤疤历历在目,让那位智者至今未走出阴影。蓝胡子道:“这个臭苦修士武功低微,背景却不小,后来竟然引来了教廷的一位福音使者,这伪君子道貌岸然,手底却硬得很,我实在打不过他的约翰福音。接下来的事情你该都知道了吧?”

    赛戈莱纳哪里知道,可若是不接口便会露出破绽,只得硬着头皮猜测道:“自然是凯瑟琳和血盟之人赴援,为你布下这个天狼星阵。”蓝胡子点点头:“正是如此。凯瑟琳布下这个阵势,阻住了那位福音使者——不过可别指望我会承你们血盟的情,那时候正是我那药方炼制的关键时刻,你们出手,无非也只是为了那方子罢了。”赛戈莱纳想到那剑头魔草根下的无数干尸,心想只是为了布这么一个阵势,倒让这许多生灵荼毒。

    蓝胡子又道:“那福音使者退去以后,我的药方也差不多炼成了,便先给卡娅服食了一粒。卡娅的病情居然有了好转,我大喜过望,也不再跟你们血盟多加计较,直接把炼成的药物给了他们。不料数月之后,卡娅性情大变,状如死人,一直到现在。想来那药方里还有未尽周全之处,我只盼能多捉些女人来试验,把那方子再作改良,好教卡娅苏醒过来。”说到后来,他声音渐哑,满是哀伤,浑不似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

    赛戈莱纳在一旁默然而立,那位女子浑身僵硬如石,想来是毒素入骨,五脏六腑彻底石化,显然是已死去多时,纵然是希波克拉底复生,也回天乏术。这蓝胡子一代名医,一涉到自己深爱之人身上,却如此糊涂,真是叫人可悲可叹。

    蓝胡子说完这一番话,瞪着赛戈莱纳道:“我的故事,已经全数告诉了你。你来说说,凯瑟琳派你过来,到底所谓何事?”赛戈莱纳心思敏捷,此时已经有了计较,于是不慌不忙说道:“贝尔格莱德大公卢斯维科•匈雅提,您可听过此人?”蓝胡子眉毛略微一挑:“那顽石老公爵?自然听过。”

    赛戈莱纳道:“那位老公爵前几年,也罹患了美杜莎之泣,身体日渐衰弱。你也知道,公爵大人是整个东欧山岳之镇,他若一死,势必动摇我圣教根基,让土耳其人乘虚而入。是以贝尔格莱德人心急如焚,四处遍访名医,可惜是针石罔效。”蓝胡子道:“凯瑟琳想让我去救这老头?”

    赛戈莱纳道:“也是也不是。”蓝胡子诧异道:“怎么讲?”赛戈莱纳道:“尊驾也知道,那炼金药方并不完美,血盟用起来也有不足之处。究其原因,还是尊驾的药方,缺少用人体验证之故。”蓝胡子点头道:“这美杜莎之泣的病理成因,至今仍是个谜。莫说治愈,就是如何得病,也没人知道。我捉来那些女子,身体虽是新鲜健康,只是她们没有患上美杜莎之泣,参考价值有限。天下虽大,我又能去哪里寻来许多患者来验证药方。”赛戈莱纳见他已逐渐被自己牵引,便乘机道:“所以既然贝尔格莱德大公也得了此病,正是天赐良机。只要尊驾假治病之名,前往贝尔格莱德去验证药方,良加改善,相信必有所得。”

    蓝胡子冷笑道:“嘿,你们血盟对药方不满,可以直说,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那贝尔格莱德是军事重镇,高手云集,听说那臭苦修士卡皮斯特拉诺在那里还是个军师。我若去了,休说治病,只怕还未进城就被打杀了。”赛戈莱纳笑道:“这便是凯瑟琳为何派我来的缘故了——尊驾有所不知,这一次我此来,名义上正是贝尔格莱德的委托。卡皮斯特拉诺虽然与您有血海深仇,但老公爵病情最大,他哪里敢有分毫造次。您在城中的安全,是万无一失。”

    蓝胡子奇道:“你年纪轻轻,何德何能竟蒙他们如此信任?”赛戈莱纳一晃木杖:“我乃是托钵僧团中人,亦是马太福音的弟子。所以贝居因会与教廷才各自遣人,随我一同上山。”蓝胡子听罢不禁笑道:“一个血盟弟子,居然自称作福音传人,未免有些荒谬。”

    他话音刚落,右臂突然伸出,疾点赛戈莱纳的左肩。赛戈莱纳肩膀微动,双掌一合,施展出马太福音与之周旋。蓝胡子的功力果然是深不可测,虽非武学正统,却独辟蹊径。他精通医道,所以这识宫打宫的手段便极为精准,招招不离十二宫要害,让人防不胜防。赛戈莱纳意守中一,双掌飞舞,摆出个只守不攻的架势。马太福音沉稳厚重,他抱定了十成守势,一时间蓝胡子也奈何不了他。

    两人过了十余招,蓝胡子忽然跳开圈外道:“不打了,不打了。你小子果然有些门道儿。”赛戈莱纳知道他是来试探自己真假,只是微微一笑,站在原地,只觉背心已被冷汗溻透——他既要说动这暴戾难测的蓝胡子下山治病,又得编圆自己与血盟的关系,还得救下其他三人的性命,仓促间编出这一套话,难度之大,实在是出世以来的头一遭。绕是赛戈莱纳计谋百变,背心也是汗水涔涔。

    蓝胡子试出赛戈莱纳确实用的是正宗的马太福音,便又多信了几成。他一心想要治卡娅的病,便催促道:“既然如此,你我快快下山去贝尔格莱德。”赛戈莱纳道:“不若尊驾先去解了我那三位同伴的毒,然后我以教士身份,为你与卡娅作了祝福,再一并去贝尔格莱德,岂不更好?”蓝胡子一生夙愿就是与卡娅合法成婚,此时听到赛戈莱纳主动提出,喜不自胜。他刚要起身,赛戈莱纳又拦住蓝胡子,叮嘱道:“我那三个同伴,并不知道个中曲折,只道是前来寻访名医。一会儿你可不要说穿,坏了大事。”蓝胡子不耐烦道:“我毒哑他们,不就省事了。”吓得赛戈莱纳连忙道:“这几位都是武学宗师们的爱徒,轻易毁伤,我们的目的便达不到了,不可不可。”蓝胡子性格乖戾,若是平时赛戈莱纳这么多事,他早已发作,可如今为了卡娅,只得忍气吞声,答应不与他们三人生事。

    两人回转到小教堂,萝丝玛丽兀自躺在木台上昏迷不醒,身上仍披着婚纱。蓝胡子盯着少女藕白色的手臂与脖颈,啧啧道:“这女子肌肤好生细嫩,若不剖开来看一看,实在可惜。不如只放他们两人回去,这小姑娘让与我吧,说不定对我那药方大有裨益。”他双目放光,望着少女的身体垂涎欲滴,仿佛已经把她开膛破肚,取出肝脾心脏一一玩赏一般。赛戈莱纳吓了一跳,心想这女人是西门福音的爱徒,哪能容你动一个指头,连忙站到萝丝玛丽和蓝胡子之间,肃然道:“这女人是我的亲密爱人,你若碰她,只好先杀了我。”

    赛戈莱纳知道蓝胡子这人脾气古怪,又与福音使者有宿怨,倘若说萝丝玛丽是普罗文扎诺的弟子,恐怕蓝胡子不会买账;倒不如以情动之,或能引起这位情爱炽热的怪人的共鸣。果然如其所料,蓝胡子咧开嘴呵呵大笑,拍拍赛戈莱纳道:“你小子,竟能把西门福音的弟子弄上手,血盟里你也算是异数了。”赛戈莱纳讪讪一笑。蓝胡子袖手一拂,拂开她周身数处封闭的宫位。萝丝玛丽突然剧烈咳嗽了一阵,赛戈莱纳凑过去探她的鼻息,不料少女双目陡然睁圆,二话不说,便用手腕上的尖刺朝他刺来。

    赛戈莱纳闪避过去,萝丝玛丽刺了几刺,突然那发觉自己身披婚纱,抬眼环顾四周,又见周围全是腐尸骸骨,一时大受刺激,嘤咛一声又晕了过去。

    蓝胡子冷冷一笑道:“你这爱人,真是刚烈。”他又把坐在死尸之间的艾瑟尔与罗慕路斯拍醒。两人恢复神智之后,都是大吃一惊。好在赛戈莱纳早有准备,先按住他们肩膀,过了一道真气过去镇静心神,然后再解释一番。含含糊糊说先前只是一场误会,如今已经解释清楚,蓝胡子为圣教着想,愿意亲往贝尔格莱德诊治云云。

    罗慕路斯毕竟见识多些,听了赛戈莱纳几句话,便镇定下来。艾瑟尔却胆怯地垂下头去,整个身子靠到赛戈莱纳怀里。她最怕鬼怪,在贝居因会还曾被嬷嬷批评说对上帝信仰不坚,此时一想自己甚至和那些尸骸坐在过一起,她便方寸大乱,右手不由自主抓着赛戈莱纳袖子,身躯微微颤抖,如同渴求母亲的婴儿。赛戈莱纳无奈,只得一手环抱,一手轻轻拍着她背部,示以安抚。艾瑟尔双目噙泪,喃喃道:“这便是《神曲》里说的地狱么……”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罗慕路斯见他们如此,嘴唇蠕动几下,却没说什么,飞身过去看自己师妹。萝丝玛丽刚才只是吓晕了,倒没什么大碍。罗慕路斯推宫了几回,萝丝玛丽便醒转过来,只是苍白脸颊上浮现出一种异样神情,怔怔望着教堂旁那一堆女子骸骨。

    罗慕路斯这才放下心来,对赛戈莱纳一抱拳:“只怪我自持勇力,轻军冒进,才会误中奸计,真是有负师门和老公爵重托,倒教少侠你费心了。”蓝胡子在一旁不悦道:“嘿,你说中了谁家奸计?”罗慕路斯转头道:“阁下可是蓝胡子?”蓝胡子点点头,罗慕路斯正色道:“此次我们来此,是为请您下山去救老公爵,却并不代表我认同尊驾的行事风格。天主在上,象阁下这等好杀狠戾之徒,早晚要堕入邪道。”

    蓝胡子闻言哈哈大笑,罗慕路斯觉得耳膜被震得生疼,知道彼此功力颇有差距。蓝胡子走到他面前,在他脖颈那里比划一下:“你们宗教裁判所每年戕杀的囚徒,刑求之苛酷,远胜于我,不知有何资格来教训?”

    罗慕路斯正欲出言分辨,赛戈莱纳“咳”了一声,他只得闭上嘴。他生性耿直,若不是顾忌老公爵的病情,估计此时就会直接去蓝胡子动起手来了。罗慕路斯索性不去理睬蓝胡子,转身走到仍旧缩在赛戈莱纳怀里的艾瑟尔面前,道:“艾瑟尔姊妹,萝丝玛丽被人换了婚纱,行动不便,你去帮她换掉可好?”

    艾瑟尔抹抹眼泪,“嗯”了一声,挣扎着从赛戈莱纳怀里站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霎时面泛红晕。她不敢正视赛戈莱纳,低着头走到供奉台前,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其他人连忙转头,只见萝丝玛丽瘫坐在台子上,唇边流出一丝鲜血。

    罗慕路斯惊道:“糟糕,是蝎尾毒丸!”四人临行之前,卡皮斯特拉诺曾给了萝丝玛丽和艾瑟尔两枚蝎尾毒丸,用作万一失手被擒时服用,可保全清白。想不到她居然在这时候吃下来。罗慕路斯知道自己这师妹表面冰冷,其实性子刚烈无比。她在昏迷期间被蓝胡子脱光衣服换上婚纱,醒来以后是绝计容忍不了的。

    蓝胡子冷笑道:“这女人我还不曾碰她,就搞出这许多花样。”罗慕路斯大怒,赛戈莱纳按住他肩膀,大叫道:“尊驾答应过我,要保得她平安的!”蓝胡子耸耸肩,走上前去,挥起巨掌重重拍在萝丝玛丽背心。萝丝玛丽骤受重击,身体前倾,登时吐出一大口血来。蓝胡子看了看鲜血颜色,晒道:“卡皮斯特拉诺也忒小气,这种玩意儿也配称蝎尾毒么,当真笑死人。”他双手一路疾点数宫中的星命点,然后捏开萝丝玛丽的小嘴,指甲一弹,一缕灰粉已弹进她腹中。

    罗慕路斯喝道:“你给她吃的什么?”蓝胡子道:“刚才我用掌力逼出她的毒血,如今是在清理肠胃了。”话音未落,萝丝玛丽陡然醒过来,张口大吐,直把胃里的东西吐的干干净净,腥臭无比。蓝胡子轻轻一推,少女软软瘫倒在地,赛戈莱纳一步抢过去一把抱住。蓝胡子道:“她体内只剩了些残毒,已不妨事,只是这几日形如废人,须得慢慢调养。”他又道:“去贝尔格莱德之前,我得准备些器具药物,你们便在这里等着罢。”说完转身离去。

    赛戈莱纳怀抱着萝丝玛丽,忽然觉得怀中少女动了一下,低头去看,与她恰好四目相望。萝丝玛丽眼神涣散,略无焦点,头软软歪在一旁,只是嘴唇蠕动,似是有话要说。赛戈莱纳俯低身子,侧耳去听,只听耳边有少女软声轻轻传来:“你这小人,你与那蓝胡子的对谈,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赛戈莱纳心中一震。原来萝丝玛丽先前躺在台子上,虽不能动弹,听力却是清明。他在教堂里冒充血盟成员与蓝胡子的一番对谈,原来都收到她耳中。好在后来蓝胡子带他去了卡娅房间,否则她听到的更多,怕是误会更深了。

    萝丝玛丽这时才发觉自己被赛戈莱纳抱住,挣扎着要起来,语气多了几分羞怒:“你……我才不是你的什么亲密爱人……混蛋,我杀了……你。”说到后来气喘吁吁,声音几不可闻。赛戈莱纳一阵苦笑,此时也无暇分辨,只得暂且随她误会着去了。

    罗慕路斯这时走过来,询问小师妹状况如何。赛戈莱纳道:“应无大碍,只是情绪还很激动。咱们暂时能阻住她,就怕她自己想不通。”罗慕路斯知道这师妹的性情外冷内热,十分刚烈,便伸手点了她巨蟹宫的星命点,西门内力透体而入,萝丝玛丽哼了一声,沉沉睡去。这是西门福音里镇定心神的法门,一指下去,足可让她安睡十几个小时,于身体调养大有好处。

    罗慕路斯将萝丝玛丽交给艾瑟尔照料,对赛戈莱纳道:“这一次若非有你,我们几乎全军覆没。”赛戈莱纳谦逊了几句,随即把蓝胡子与卡娅的故事说了一遍。艾瑟尔一旁听了,瞪大眼睛:“这么说来,这个蓝胡子,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罗慕路斯皱眉道:“艾瑟尔姊妹,这人为一己之私,妄自杀戮,实在不足取。”艾瑟尔吐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罗慕路斯连忙又道:“我并非是指责姊妹你,只是我们这些神的使徒,须得时时谨修心性,不可一刻偏离才是。这蓝胡子虽然能救老公爵的命,我们也得牢记这人并非善类。”

    罗慕路斯正喋喋不休,忽然远处传来蓝胡子唤他们过去的声音。赛戈莱纳道:“想来是他想让我主持与卡娅的婚礼了。”罗慕路斯有些不快道:“生死两分,与礼不合。他们一个是死人,一个是活人,如何能得到神的祝福?”赛戈莱纳知道这人有些迂腐,便劝解道:“一切为了老公爵,姑且从权吧。”

    罗慕路斯“哼”了一声:“我西门中人是教廷正统,这等事断断容不得,还是你自己去好了。我只作没看见便是。”艾瑟尔此时站直了身体,挥舞手臂道:“我也想去。”眼神里竟满是跃跃欲试。这少女初涉江湖,好奇心起是谁也拦不住的。

    于是罗慕路斯便留在教堂里照料萝丝玛丽,而艾瑟尔则跟着赛戈莱纳前去村中卡娅的房间。蓝胡子已经等在那里,身穿礼服,面上居然带了几丝紧张与羞涩,蓝色胡须根根梳的笔直,看起来颇为滑稽。他见赛戈莱纳来了,一把抓住手臂道:“卡娅重病在身,不能动弹,就在床前祝福我们便是。”

    艾瑟尔好奇地左顾右盼,看到薄帐里躺着一位妇人,悄悄拉动赛戈莱纳胳膊道:“那就是卡娅了吧?”赛戈莱纳道:“正是,你不可乱说乱动,只在一旁看着就好。”然后他手持木杖,开始主持婚仪。

    说是婚仪,其实不过是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流程。赛戈莱纳先念诵一段祝福经文,又取来一枚十字架,蘸了清水擦在新郎与新娘额头。蓝胡子掀开帐子,对着卡娅柔声道:“亲爱的,你看,有了神甫祝福,你我已经是神所认可的夫妻了。”把她的身体扶支起来,等着神甫用十字架擦额头。赛戈莱纳心想卡娅已死去经年,他犹然执迷不悟,这人也是颇为可悲,心下一阵恻然。

    孰料艾瑟尔一看到卡娅的尸身,竟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蓝胡子以为她要阻挠婚礼,大为恼怒。

    赛戈莱纳连忙道:“仪式未尽,新郎不可擅离。”蓝胡子这才强忍怒火,只瞪了艾瑟尔一眼,吓得她花容失色,退到一旁。

    整个婚仪不过十几分钟,即行结束。蓝胡子夙愿得偿,心情大好,也不去追究艾瑟尔的失礼,吩咐赛戈莱纳与艾瑟尔在门外等着,他安顿好卡娅,便出来与他们会合。

    两人出了屋子之后,赛戈莱纳忽然问道:“你刚才看到卡娅,为何惊呼?”艾瑟尔道:“她莫非是个死人?”赛戈莱纳叹道:“正是,这位蓝胡子用情太深,以致连生死都分不清了。”艾瑟尔看看身后木屋,悄悄拽了拽赛戈莱纳袖子道:“嬷嬷临走之前,曾吩咐我说,这次来老山,倘若看到什么异状,要回去禀报她的。”

    赛戈莱纳奇道:“你发现了什么异状?”艾瑟尔忌惮蓝胡子的威势,踌躇片刻方道:“我看那卡娅小姐的容貌,倒与我们贝居因会的一位叫特莎的修女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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