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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吴垠的记忆中,父母从未留下什么深刻印象,他甚至没有这个概念。
但他并不是独自一人自由生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甚至在过去,他还不能算一个认知中的「人」,也不应当用「他」来称呼。那时的他只是真正的蜈蚣罢了,但也与那些生活在石砖下、阴沟里的同类不同,多少有几分灵性。
将他打小一路照顾过来的,是他的长姐。说是姐姐,却也是一窝孵出来的,只是她却能天生化出人形。究竟是长姐天赋好,还是自己能力差,他至今不清楚,问也是白问。他只知道长姐告诉他的:父母从未回来,长姐也没见过,兴许是遭遇了什么。他们这些兄弟姐妹要么没多久便死去,要么干脆烂在卵中。只有他好好地活下来,尽管羸弱,但足以让长姐知道自己并不孤单。为了生存下去,女孩模样的长姐带走了尚是虫形的自己。
俗话说长姐如母,在妖怪中很难说算不算稀罕。凡胎生者九窍,皆可修炼成人、成仙,卵生者便只有八窍,生来便少一个与天地相接的优势。花草树木更是一窍不通,但它们固有另外的灵路,也有缘修出正果。胎生之物更重亲缘情谊,相对卵生之物,领悟此道便不那么容易。当然了,还是会有许多这样的事。
总而言之,他一直是长姐带着长大的。由于这些是与生俱来,常伴他左右,他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的长姐终归与他差不多大,并没有更多生存的经验,但他们总能相互学习,相互照应。各种活命的技能与常识,妖怪的认识理念,妖术与体术,二人都领悟得不错。他们关系很好,总是形影不离。
对于妖怪的身份而言,他们还算两个新生儿,在自然的世界里充满危险。在几次险些丧命的意外后,长姐将目光投向人类的城池。比起自己腼腆内敛的弟弟,她向来胆大心细。长姐找到机会吃掉一个即将入府的丫鬟,盗用其身份,混入府内。他还不能稳定地化形,正好被长姐装到口袋里。有什么吃的喝的,她都分给他。人类的食物并不好吃,但能充饥,而且总能让长姐逮住机会偷来一些鸭子、兔子、鱼。鸡倒是不敢,毕竟对尚且年幼的他们来说,这东西仍然能算作天敌,他们对其有本能的恐惧。大户人家少一两个动物不会有什么动静,毕竟那些管库的人也会偷食。就算他们在清点时少了什么,涉事的家丁也不敢说话。
长姐是年轻的妖怪,对人心之事也知之甚少。偶尔夜里,有家仙来府上,认出她的身份,求她找些吃的。那些受了恩惠的好心妖怪会告诉她,他们年纪还小,不能太过轻信人类。他们只知道不能暴露,其他的事未曾多想。
长姐千不该万不该落入人类的尘网。
大约正是她天生多心多情,才比其他同类更顾及姊妹兄弟的性命。也正因为这点,她才轻易被府上的二少爷说动。她刚入府的时候,二少爷同她一般大,衣食起居也是她大小照顾的。舞勺之年这孩子就喜欢与长姐玩,长姐也喜欢他,因为他从不把她当下人使唤,而更像是个玩伴。长姐也时常告诉他,自己对二少爷有说不出的情愫来。虽然他完全听不懂,却能觉得长姐是高兴的,便什么都不说。
有个与他熟识的白仙提醒他,千万不要与人类谈什么感情。首先身份的不等就让两人绝无平起平坐的可能,更别提种族的鸿沟了。这绝不会有好下场。但他也只是听听,毕竟相较于妖怪而言,他们也都是孩子。他只知道,长姐每天都很开心,二少爷还会给她很多好吃好玩的,长姐都分给他。尤其有一天二少爷说将来要娶她为妻时,长姐更是心花怒放。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夜里长姐明如圆月般的眼睛。
他想,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此刻的美好是真实的,那便足矣。
人类愚昧、无耻,满口谎言。他不是不知道,因为很多小丫鬟都嫉妒长姐与二少爷的关系。
他们会欺负她,污蔑她,甚至设计陷害她。多数时候后果不是很严重,一场责罚便能让事情过去。但倘若伤了她的身子,像是割破了手,摔伤了腿——蜈蚣的血是透明的,这会增加她暴露身份的风险——或者让二少爷误会什么导致她在夜里偷偷掉泪,那么不出多时,欺负她的那些丫鬟、家丁就会连夜从府里逃出去,再也不会回来。
二少爷不需要继承家业,他结识了一群商人朋友,四处经商,因而时常不在家中。长姐与他见面的次数少了,但他回来时总会带点东西。他还记得她呢,姐弟俩都这样想,那还算好事。面对一些风言风语,不知为何家主就像没听到似的,也从未干涉过两人的往来。兴许一切都会按部就班,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当时他们是这样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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