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她总是能很快分出聆鹓和吟鹓的区别,不过那个叫绮语的妖怪暂且不行。或许离得近,她也能做到,但在那场追逐之中她没能在第一时间给出正确的判断。她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自己也是。
舍子殊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去在意那些遥远而缥缈的过去了。可眼前这人偏偏烦得很,非要给她看到一线希望的影子,而她甚至不能判断这是不是谎言。她深吸了一口气,逐渐淡去的血味让她清醒几分。她决定做一个试探:试探自己的能力到什么程度,而朽月君的能力又到什么程度;试探朽月君说的话,究竟能不能以亲身追寻之外的方式得以吐露;试探她到底……是不是个“强大的妖怪”。
那些花儿,那些属于她的花儿当真像是龙爪一样,带着风的呼啸声袭了过去,势不可挡。就在同一时间,赤色的莲花凭空幻化,很快进入交锋状态。不论是哪边的花梗都像是鞭子一样,力量是那般狠毒。花与花的影子像乱窜的火苗,又像飞溅的血。该庆幸这是一处空地,没有其他什么阻碍,也不会有人路过。谁也不知道就这么从战场上穿过去会发生什么。当真还能从另一边出来吗?即便如此,洒到对面的,恐怕也只剩一地肉泥了。
可这两人都是那样平静地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分。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强大的、无声的博弈。双方的灵压像两股遒劲的风,势均力敌。哪怕谁稍微有一点点疏忽,这种安静的平衡便立刻会被打破,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天色昏沉沉的,但也仅限于这一方的天空罢了。若是人们从远处看,会发觉这一带的天有种怪异的红色,就像是把最浓烈的晚霞裁剪了一块,生硬地贴在上面。那一带也弥漫着某种血雾,不过这种东西,反而是灵力强大的人才能察觉到的。而能察觉这一切的妖怪,绝不敢靠近半步。
这样的对峙没有持续太久。有那么一个瞬间,舍子殊突然咳出一团血来,她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但那又不是普通的血。血水溅到地上,突然就燃起熊熊的火焰。那些人类的血就像是油一样,火焰迅速攀着它燃烧过去,将那些残留的遗骸当做柴火,烧个精光。火还在扩散,连成一片。彼岸花与红莲并没有在这样的火光中燃烧殆尽,但是除此之外的一切——连同地面上小小的石头,也被火烧成了粉末,烧成了尘埃。而尘埃则被烧成了更加微不可见的东西,就像是被扫到另一个世界。
是地狱火。
“你为何拥有驱使地狱火的能力,想来也算简单……你是从鬼门关回去的。”
朽月君耸耸肩。他收敛了自己的力量,仿佛当真没打算将她置于死地。他始终在调整两种力量的平衡,并不把对方逼到绝路,但也不留什么希望。实际上,他确实有些勉强。他不喜欢弱者,也不敬畏强者——他好像只是平等地看不起一切自己看不上的。至于这个标准,很难说;而舍子殊处于什么位置,便更难讲了。
“唔,这应该算不上透露什么,就当是我好心地引导你思考吧。”
舍子殊勉强抬起头来,她感到周身都有种特殊的疼痛。她对痛本是不敏感的,只是觉得有某种“触觉”罢了,可这次这种真正的疼痛向她袭来,她竟难以承受。漫天的火光间,她看到朽月君仿佛化身火焰中的一簇,影影绰绰,扭曲的热浪让他的表情更加深不可测。她恍然察觉,以前这位六道无常对她可真是太客气了些。
朽月君说:“一般的妖异与人类不同。虽然他们也能设法来到生与死的交界之处,但是当他们迎来死亡时,绝不会像人类一样,需要踏过漫漫的黄泉之路。而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里?是你已经死过了一次,还是你通过其他方式到了那里,又为了什么?这些问题倘若得到回答,你的身份便能明晰。罢了,就说到这儿吧,似乎也没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说罢,朽月君转过身去。那些人类的血肉被烧了个干净,子殊觉得身上不再痛了。相反,更多力量源源不断地涌上了身体。她有种莫名的饱腹感,她暂时不愿想这是因为什么。看着那抹穿过火焰的背影,子殊突然扬起手,所有的彼岸花瓣都迸射出去,像是某种特殊的暗器。每一片花瓣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朝着朽月君的背影刺去,代替它们的主人传达出一种浓烈的敌意——谈不上杀意。
但看不见的结界将它们彻底挡在外面。击在那层透明的罩子上时,甚至能听到清脆的声响。
朽月君止住了步伐,却并没有回头。
“对了……好像忘记告诉你。想知道些什么的话,就去殁影阁罢?有没有人如此建议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