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跳起来,但终究只诈尸般抬起半身。他的腿太久没有锻炼而失去力气,恐怕从厨房或茅房往返一趟,已是极限。他伸出手忧虑地在画上抚摸,小心翼翼地展平了有些发皱的地方。
“好了,这下你总算不皱眉了……没关系,娘子高不高兴都好看,嘻嘻……”
他让开的时候,几人终于看清,那是一副美人图。出自谁手倒是没看清楚,被那污秽的被角盖住了。但图的来源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怎么这副德行?
舍子殊略靠近些,想伸手取画作来看,却被忱星一把扼住手腕。
“别激怒他。”
“……”
那勉强还能看出是个青年的人,也与外面的路人相同,对几人的造访熟视无睹,就像她们不存在一样。说的也是,还是不要贸然打扰他的好,谁知道这群不正常的村民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当她们离开这座房子时,连屋外的空气都显得格外新鲜。
聆鹓终于敢将那种不可思议表现出来。
“怎么会有人,对着一张纸……叫娘子呢?”
“或许在他眼里,那就是个完美无瑕的恋人。”忱星淡淡地说,“谁知道呢。”
“苍蝇未免太多了。”
对聆鹓的感慨,吟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忱星道:“那么点残羹剩饭,不足以生出这么多蝇虫。”
“诶?那……”
“你们不知道么?”舍子殊说,“我一下便察觉到,其他的卧房里有人的尸体。少说,也有三四具吧。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
聆鹓倒吸一口冷气,她惊讶地捂住了嘴。吟鹓也一阵不适,庆幸她们没有往别处走。
她们没走几步,旁边又有一户人家传来一阵丁铃当啷的声响,像是谁被桌子柜子绊倒。这户人家的门是锁着的,几人只能跑到窗边。窗户倒是开着,她们看到一个衣不遮体、骨瘦如柴的女子,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步伐踉踉跄跄。她果然被桌脚绊倒,上面的杂物摔了一地。她就这样赤脚踩在残渣上,很快有血迹蔓延,看着人生痛。
“她没有感觉吗?”
“恐怕没有。”忱星道,“比起感觉,她剩下的仅有‘感情’。”
“这、这也算是……”
她又跑到房间外,折腾了好一阵,才将什么人拖拽进来。那人衣着褴褛,看上去比她还枯瘦,但这也费了她很大工夫。当她将那人拉了一半时,那人突然“断”了。
她们心里一惊。但那女人像是没感觉一样,将半截人的身子轻松拖到桌边。那人竟然高度腐烂,单薄的衣裳里只裹了半副枯骨,连带着黑乎乎的腐肉。将那半截人身放在椅子上,女子捡起地上的碗勺,将碗里面前能被称为食物的东西,一点一点塞进尸体的嘴里。
尸体是不会咀嚼和下咽的,黏糊糊的饭食只会顺着它溃烂的嘴边溢出来,缓缓流下去。
女人全然不觉,依旧不管不顾地往它嘴里塞着,口中喃喃地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很小,即使开着窗户几人也听不清楚,若想凑再近些,情理上和气味上,都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她的表情是百般温柔,动作是百般亲昵。洒过一次的食物所剩无几,她很快就喂完了,并且没有意识到数量上有什么变化。她坐在尸体边,与它搂搂抱抱,毫不在意。仔细想来,那女人皮肤上干涸的灰色痕迹,该不会就是……
尸液吧?
“真难想象,”忱星看够了便走开,一面走一面说,“夏天,让尸体烂到那个程度,她还怎么生活。在一定阶段,尸体会膨胀……然后可能会炸开。那尸体上倒是没什么虫子,她或许——处理过。但在她的眼里,恐怕并不是在挑拣蛆虫。”
“别说了!”
聆鹓飞快地跑到一边去,扶着树呕吐起来。村内的恶臭充斥她的鼻腔,舍子殊跟上去,才让她没吐得那么厉害。吟鹓努力帮她顺着背,心中暗想,若妹妹不在,吐的人可能就是她自己了。只有当聆鹓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才能想起自己是个姐姐,要更坚强可靠才是。这样的念头可以支撑她在很多糟糕的环境中挺下去。
“悠着点吐。”忱星淡然道,“你不会喜欢喝这里的水,还有食物。没有额外补给。”
吟鹓哀怨地叹了口气。原本她是能接受忱星从未变过的苛刻,只是她若这么对待聆鹓,还是会让她觉得有些刻薄,但若是对她自己便无所谓。
聆鹓终于缓和了些。她直起腰,看向远方空旷而荒芜的草地,努力平复呼吸。
突然,她怔在那里。
“那是什么?”她看到一抹鲜亮的颜色,“是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