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一点都没有给大夏朝廷留面子,“若是能够抓得到,那当然应该杀人立威。可朝廷忙了这么久,连个诸子百家的影子都没找到——人家可能早就跑到大夏之外的异国他乡去了。在这种情况下,与其浪费人力物力,做那些毫无用处的事情,还不如记下这笔帐,先把变法的事情重新拾起来再说。”
他笑了笑,说:“毕竟,人只能做自己做得到的事,不是吗?”
苍渊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那中年文士却笑了:“潘少侠果然不愧是二十四岁就能修成真人的天才人物,这说法和国栋先生的说法如出一辙!”
“国栋先生?莫非是扬州侯?”
“正是。几日之前,国栋先生便上书朝廷,痛陈厉害,说法和少侠你刚才说的颇为相似。”
潘龙笑了,他倒是没想到,自己的想法竟然和那位贤能之名遍传天下的扬州侯不谋而合。
“只是国栋先生的说法被许多人反对,目前朝廷还在争论此事,尚未有个结果。”苍渊叹道,“我也明白你们的说法有道理。可若是就此放下追查诸子百家的事情,朝廷威严何在呢!”
潘龙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随口提了一下罢了,并不打算给苍渊乃至帝洛南当参谋。
说得极端一点,大夏朝廷自己出昏招,乃至于把自己给弄死了,那是很符合他利益的,他为什么要帮忙?
苍渊思考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便告辞离去。
临走的时候,他约潘龙等一下共进晚餐,却被潘龙拒绝了。
“我在北地的时候,就听说中州繁华,但一直都没机会见识一下。”潘龙笑着说,“如今到了中州,更住在天子脚下,不去街市上逛一逛,总觉得心里痒痒的。”
苍渊也笑了:“既然如此,少侠自可随意行动。无论何时回来,这屋里都会安排侍者等候。一应洗漱饮食,随时都可以吩咐下人去办,切莫客气。”
片刻之后,潘龙走出了御史府,在南夏城街头闲逛。
南夏城规模不算很大,比广陵城这扬州首府要小了不少。但市面上的繁华程度,却丝毫不逊色于扬州。
之前那一场纷乱,并没有影响这里——绿林中人也不是傻瓜,就算要兴风作浪,也会离神都远远的,怎么会自己送上门来?
潘龙走在街上,看到一处处店面都颇为热闹,不由得暗暗点头。
(若是九州各地都能像南夏城这样,那可真是太平盛世了!)
他还注意到,街上的行人里面,许多都佩着特殊的腰牌。
那腰牌他也见过,正是大夏官员的身份象征。
按照大夏法律,官员出行的时候,必须将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腰牌挂在可以被人一眼看到的地方,否则便是“失仪”,要扣俸禄的。
除了官员之外,一般人自然也可以佩戴腰牌。只是不许佩戴和官身腰牌一个款式的,如果冒用,要按照“冒充官员”的罪名处罚,请则罚款、重则坐牢。
反正潘龙闯荡江湖这些年,还真没见过官员之外的人佩戴这种腰牌的。
所以腰牌也就成了官员身份的象征,在情况紧急的时候,更可以作为一个凭证来使用。
之前苍渊就曾经把自己的侍御史腰牌交给潘龙,让他以此为凭证,在消灭袭扰城市的盗匪时,可以得到官府的帮助。
事后潘龙自然将这腰牌归还——倒没有还给苍渊本人,而是找了一处衙门,直接交给了衙门的官员。
从苍渊后来写给他的信看来,那官员已经将腰牌归还,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此刻一眼看去,街上行人之中,往往十余人里面就有一个佩着官身腰牌的,数量颇为惊人。
比方说此刻潘龙闲逛的这个书店,店里的六个客人,便有两个佩着腰牌。
以潘龙的眼力,略一注意,就看清了腰牌上的身份,却是两个翰林学士。
大夏朝廷的文官里面,“翰林学士”是一个颇为特别的群体。论品级,他们大多品级不高。但因为经常能够见到皇帝,更有直接将奏折递交御书房的权力,这些翰林学士们在朝中的地位却不低。
要当翰林学士,并不容易。只有通过科举考到前三名,才有资格当学士。若是没有这个身份,无论有什么功劳或者资历,也只能当别的官员。就算勉强进了翰林院,也没办法在官职上挂“学士”二字。
所以,翰林院里面可能有水货,但翰林学士必定是有至少一种极为厉害的特长,在全天下都称得上极为优秀的人。
潘龙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在街上闲逛,居然就遇到了两位大才子。
这两个才子之间明显也有主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看起来就显得有些拘谨,而一个看起来年近三十、相貌微胖的人,则明显是二人之中的主脑。
他笑着说:“子勉老弟,你初来乍到,有空应该多在街市上走走。不要总是逛书店。”
那个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喜欢读书,却不喜欢应酬之类。”
“你这个习惯呢,做学问,是极好的。但做官,就不是那么合适。”胖子说,“人生在世,总是免不了各种应酬。我也不是要你天天和人欢饮达旦,但官场上应酬的事情是很多的,避不开的。”
“可我这么多天下来,也没遇到多少应酬啊……”
“那是因为你在翰林院。”胖子笑道,“我们翰林院大多是书生,书生嘛,大家都是同一类的人。对我们来说,读书、写文章,是最愉快的事情。两三个朋友聚在一起,喝一点酒,谈一谈诗文,或者讨论一下天下大事,这就是我们的应酬了。”
他见青年连连点头,叹了口气,说:“可你总不会一辈子都待在翰林院啊!难道你想要跟我一样,当个十年的老学士?”
“张兄今年不过三十二岁,哪里称得上老呢!”
“我十六岁考状元,进了翰林院。如今已经在翰林院待了十六年。”胖子叹道,“整个翰林院里面,除了看门的老头,大概就属我在这里待得最久。你当‘老学士’这话,是什么好的称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