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为美,离居方独愁。已惊玄发换,空度绿荑柔。奋翼笼中鸟,归心海上鸥。既伤日月逝,且欲桑榆收。匾额的上半阙诗,是太后写下的。下半阙是我写下的,比起太后的书法,我的就实在太小家子气,拿不出手。”
太后却是摇头,道:“你的书法,才是行云流水,笔走龙蛇。咱们两个,不相上下。”
永徽帝亦是点头,笑着赞许道:“从前朕看肃王妃的书法就很是不错,不过同太子妃的一笔,倒是略显逊色。再看各家闺秀的自己,多是梅花小楷,工整却没什么个性。”
太后笑了笑默然未语,看了小半刻,才道:“哀家是走累了,你们不必都在这儿陪着,让太子妃留下来就好。你们各自去游玩吧。”
永徽帝自然明白,太后这言下之意,显然是想要单独和杨柒柒说话的意思。永徽帝自然不拦着,当即向着众人挥了挥手,温声同太后道:“那我们就四处走走!”他说完,带着众人退下,却也并不是真的走了。而是带着这些人退出了升平阁,等在远处。
太后走到升平阁的凭栏处,缓缓坐下,杨柒柒生怕她一个坐不稳,栽下去。紧紧的靠在太后的身边,扶着她的肩膀。
“城隅有乐游,表里见皇州。策马既长远,云山亦悠悠。万壑清光满,千门喜气浮。花间直城路,草际曲江流。凭眺兹为美,离居方独愁。已惊玄发换,空度绿荑柔。奋翼笼中鸟,归心海上鸥。既伤日月逝,且欲桑榆收。”太后低吟出来,柔和而婉转,末了,笑吟吟道:“对的好,对的真好!”
杨柒柒却是满面的惭愧之色,小声道:“这哪里是我对上的,这首诗分明就是您自己做的。是我自作聪明,为着和十三殿下置气,才偷偷的挪用了。当时您不但没有拆穿我,还帮我找回了家人。您这样宠爱我,信任我,柒柒时长感叹,自己何德何能,得到您如此眷顾。”
太后拉着杨柒柒的手,温和的笑道:“一是,因为你师傅;二是,因为你解的同我当年的心思,是一样的。你能背下来这首诗,必定是你师傅同你提起过,亦或是让你看见过。他还记得这首诗,一直放在心里,让哀家很满足。”
杨柒柒不敢答话,只默默的在一边听着。
太后道:“我同你师傅识于微时,我崇敬他博闻强识,文采斐然。他也丝毫未在意我是养在深闺的女子,跟我推心置腹,同我做朋友。”
杨柒柒笑道:“师父说,您巾帼不让须眉,同寻常的贵女很不同。他同我提起您的时候,也格外的敬佩。您同师父志同道合,是好友。”
太后却是嗤的笑出来,道:“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其实,我心里有过他。只可惜当时身处乱世,终把我二人离散。后来我再嫁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师傅这么多年都没有在娶,若是因为我,我就是在对他不起了。你看,我嫁为人妇,生儿育女,又是当朝太后。可他呢?”
杨柒柒却是摇头,道:“不,您心里的苦又能同谁说,您也不容易。生死相隔也就罢了,可明明都活着,却也只能相忘于江湖。放在心里的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人,最苦。”
太后被杨柒柒说的泪眼婆娑,紧紧攥着杨柒柒的手,悲声道:“所以哀家如此喜欢你,愿意成全你。容与,全天下,唯有你最懂哀家。”
杨柒柒心里也一阵发酸,小声道:“我给师傅写了信,请他赶快回京。约摸着,再有小半月也就能进长安了。”
“他回来了?”太后的眼睛无比的明亮,带着深切的期待。
杨柒柒颔首,柔声道:“是,一得着我的信儿,师傅立刻就从南梁启程了。他眼下也很着急,想要再见一见您。师傅这么些年孤身一人,漂泊在外。在心里,也该是惦念您的。他……很惦念您。”
太后满足的笑起来,“我知道,我都知道。他给你取的字叫容与,我听见的时候,就都知道了。我只是心疼他,心疼他孤独终老。若是当真有下辈子,我愿意同他一起走,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杨柒柒强忍着哽咽,道:“愿意的,他必定是愿意的。”
太后眼皮直发沉,握着杨柒柒的手也明显的没了力气,声音也渐渐的小了,“我想见他,我想听他亲自说的,只可惜……”太后这话没说完,手一沉,头也沉沉的歪在了杨柒柒的肩膀上。
杨柒柒强忍着哭意,道:“太后,驾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