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圣明君主,只知闭门自守,何敢作威作福,望陛下明察。”
气场霎时沉寂,武康听力极好,身后呼吸更重。不禁扯出诡笑,圉师太过配合,已经大功告成。此局的第三步,是让局中主角,触碰权利神经,挑衅领导的权威。
纵马踩踏农田,鸣镝吓唬田主,本来是小案件。况且此案的主犯,也不是许圉师,李九不会在意。随便上纲上线,只要低头认错,李九最多申饬,然后小事化无。
但他面对指责,竟然选择抗辩,性质马上严重。道理显而易见,你的辩解若对,是不是意味着,皇帝指责是错?
皇权受到挑衅,绝对不能容忍,李九直接拍桌。手指着许圉师,疾言厉色质问:“你是在抱怨,手里没兵吗?不如这样吧,左右奉辰大将军,由你许圉师担任,左右金吾大将军,朕也让你兼任?”
李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帽子扣的太大,许圉师扛不住,直接瘫坐在地,豆大冷汗滑落。皇帝雷霆大怒,必须落井下石,敬宗果断出手:“人臣岂能如此,实在罪不容诛。”
义府不甘其后,只有把你踩死,左相才有可能,落在李某头上。于是起身行礼,开始连消带打:“圉师身备中枢,纵子作威作福,事后袒护包庇。大司宪杨德裔,竟然知情不报,罔顾陛下重托,同意尸位素餐。”
圉师呆若木鸡,李九怒不可遏:“敬宗起草诏书,圉师知情不报,即刻罢黜左相,押送宪台大狱。次子许自然,故意杀人未遂,流放江南虔州。长子许自遂,罢黜千牛备身,在家闭门思过。”
听到这种处罚,圉师全身哆嗦,不断磕头求饶,很快老泪纵横。武康有些懵圈,所谓江南虔州,就是江西赣州。半吊子许自然,固然罪有应得,但我部下许自遂,为何也被殃及?
李九彻底暴走,可怜的杨德裔,不经司法审理,直接流放庭州。庭州在金山都护府,里面名人不少,我师兄裴行俭,在那里做长史。老对手来济,贬为庭州刺史,会照顾德裔的。
诏书开始起草,武康神游天外,总结经验教训。如果设身处地,我也会护短的,毕竟是亲儿子。可平头百姓,竟然不怕宰相,还去宪台起诉,绝对有猫腻。
此刻要意识到,有通天的势力,在暗处算计我。许圉师掉以轻心,所以轻松入局。正确的处理办法,是防止事态扩大。果断大义灭亲,押着我的儿子,直接宪台自首,阻止雪球滚动。
先撇清关系,再背后运作,便完美解决。因为对方目标,不是我的儿子。其次找出对手,到底哪个孙子,暗处推波助澜。其实很好确定,就是政治对手。如果我倒台了,谁能得到好处,谁就是嫌疑人。
最重要的是,皇帝批评时,要低头承认,别出言辩解。别考虑其他人,李九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李九说没错,你就是没错,有错也没错。其余人的指责,都是无关紧要。
他不怕你犯错,却怕你不听话。拿李义府举例,肆意卖官鬻爵,朝堂乌烟瘴气。李九心知肚明,为什么不处理,就是因为听话,他是咬人的好狗。百官怨声载道,根本没有卵用。
如果开口辩解,触动权力神经,就是藐视领导,就是挑衅皇权,等着穿小鞋吧。武康窃以为,上策断臂自保,下策君前认罚,死路就是抗辩。可怜的许圉师,自己选择死路。
时间分秒流逝,诏书拟定完成,皇帝确认无误,御笔亲批“准”字。敬宗折叠诏书,李九淡淡说道:“左奉辰大将军,金华县公武康,押犯官许圉师,去司宪台候审。任你为传诏使,诏大司宪杨德裔。”
武康转身应诺,收起两份诏书,蹲在圉师跟前,放下免官诏书。来到政事堂外,关刀交给李洋,压低声音吩咐:“回坊起草文书,将许自遂除名,放在我办公桌上。怀恭领两队人,押圉师去宪台。”
众人应诺行事,李洋抱刀离开,怀恭领人进殿。两个备身侍卫,强行驾着圉师,拖到政事堂外。走出左延明门,武康温言道:“许公能走吗,搀着你挺累的。”
圉师面如死灰,沉默了两分钟,扯开侍卫的手。脸上摆出倔强,缓缓跟在身后,脚步略显蹒跚。侍卫层层包围,武康放慢脚步,离开太极宫门,直奔宫外宪台。
来到宪台大门,杜怀恭突然呵斥,武康停步转身,和颜悦色的说:“许公不必担心,等圣人气消了,事也就过去了。上次我进台狱,罪名比你更大,也是安然无恙。”
许圉师盯着他,逐渐扯出冷笑:“此次幕后黑手,不是义府敬宗。长孙家的覆灭,我一直以为,许敬宗是主谋。老夫看走眼了,你岁不到而立,城府深不见底。以小搏大,果决狠辣,老夫心服。”
武康笑而不语,我本最强王者,你却视为青铜,自然阴沟翻船。于是收起笑脸,装傻卖萌道:“许公什么意思,请恕武康愚钝,不明其中之意。你别胡思乱想,司宪大夫公瑜,与我忘年之交,他会照顾你的。”
圉师笑容更冷,近乎咬牙切齿:“先有长孙家族,再有圉师今日,小事扳倒大人物,你使的炉火纯青。而事发当日,你也在小林谷,可我没在意。义府口蜜腹剑,你是猫脸猛虎,这笔账我记下。”
那就走着瞧呗,能搞你第一次,就能搞第二次。武康继续装傻,算袋拿出诏书,煞有介事说:“我还要找杨公,还请行个方便,咱们来日方长。”
圉师呵呵冷笑,迈步走进大门,众人紧随其后。怀恭头前报讯,大概有半刻钟,大批御史迎接,以杨德裔为首。武康宣读诏书,御史立刻忙碌,带圉师办手续,先吃几天牢饭。
德裔脸色难看,武康嘴角含笑,拿出《罢杨德裔诏》,不紧不慢宣读:大司宪杨德裔,缘兹小技,累升显地。尘露之益,未表于铨流;公廉之誉,有紊于彝典。
徇一己之私,鬻宠授之朝恩;枉国家之法,欺民生之多艰。尸禄素餐,罔顾重托,结党营私,实玷衣冠,稔恶嫉贤,载亏政道。特以任使多年,未忍加其重罚,宜从遐弃,以肃朝伦,除名配流庭州。
德裔如遭雷击,老躯摇摇欲坠,众人赶紧闪开。武康伸手搀扶,语气带着焦急:“杨公别激动,一时的沉浮,不代表什么。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我劝杨公心坚强。”
约莫半刻钟,德裔回过神,瞪着死鱼眼,哆嗦着嘴唇。武康打开算袋,拿出两片金叶,温言软语安慰:“这个你拿着,用来打点解差。我师兄裴守约,是都护府长史,我会修书给他,请他多加照顾。”
不知过了多久,德裔老泪纵横,握着手中金叶,几乎泣不成声:“昔日变之落难,老朽故意刁难,只给糟糠吃食。今日老朽落难,变之慷慨相助,我心中有愧啊...”
说着失声痛哭,众人也跟着劝,看向武康的视线,多少带着敬意。唯独袁公瑜,表情似笑非笑,目光带着鄙夷。老夫心如明镜,他们两个倒台,是你推波助澜,不要猫哭耗子。
安排好杨德裔,公瑜过来见礼,两人散步闲聊。走到僻静之处,公瑜压低声音:“变之的手段,老夫很佩服。没有许圉师,此次挂帅东征,已经尘埃落定。只是老夫不解,你对海东三国,为何此执着?”
武康懒得回答,于是转移话题:“估计我的阿姊,会在下月生产,你的镇痛药,借给我几剂。也请叔父放心,你对武家的好,包括这次相助,我都铭记于心。”
公瑜停下脚步,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