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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庆元年(公元656年),三月初八,辰时三刻。
婺州官衙二堂,西侧有座小院落,是长史办公房。长孙诠端坐,眯着眼,握着笔,发着呆。平铺的桃花纸,娟秀的飞白体,优美的诗句: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遥想当年甜如蜜,回顾往昔琴瑟鸣,物是人非心渐冷,手中毛笔挪半空。甜笑变成苦笑,苦笑变成冷笑,双眼逐渐模糊。笔尖悬“君”字上,微不可查轻晃。忽然墨汁滴下,米粒大墨团,浸染娟秀字迹。
长孙诠清醒,拇指迅速抹墨,摁上明显指印,覆盖整个“君”字。心头怒气上涌,五官逐渐狰狞,笔杆龙飞凤舞,涂鸦娟秀字迹。直至白纸漆黑,笔杆颓然坠落,盯着黑纸发呆。
约莫半刻钟,隔壁传来惨嚎,长孙诠堪堪回神。嘴角扯出冷笑,隔壁是法衙后堂,不良卫审讯室,又在拷打商贾。这些酒囊饭袋,审案南辕北辙,永远不会有结果。
急促敲门声响,长孙诠问哪个,是司法参军王旭。淡淡说声稍等,桃花纸窝成团,丢进脚边木桶。挺直腰身,提高声音:“王司法请进,把门带上。”
王旭闪身进门,站长孙诠对面,恭敬抱拳行礼。表情不满,倾诉委屈:“狄仁杰和骆宾王,审理都督遇刺案,竟然不让我过问。我是司法参军,不能参与法衙事务,岂有此理啊。长孙长史,他们太放肆,分明看不起您。”
长孙诠不置可否,沉吟片刻说:“王参军切莫生气,萤石交易会上,武刺史差点受伤。行凶者逃逸未果,七窍流血而亡,确实太过蹊跷。不让你过问,可能有原因,做好本职工作吧。”
王旭更加不满,我是跟你混的,他们排挤我,你不能做缩头乌龟。刚想据理力争,长孙诠摆手阻止,沉着脸送客:“该下衙了,若无他事,就请回吧。”
说罢低头看公文,王旭哑口无言,转身悻悻离去。房门打开,惨嚎传来,越发心烦。双手堵耳,眉头紧蹙,盯桌上沙漏。熬到申时两刻,惨叫戛然而止。活动酸麻胳膊,看看脚下木桶,转身离开房间。
房门落锁,离开衙门,回长史府。东明大道上,民兵和不良卫,个个凶神恶煞,盘问过往行人。长孙诠嗤之以鼻,秦胖子当场死亡,你们掘地三尺,也挖不出幕后主使。
武佞多行不义,想让他死的人,如过江之鲫。微微摇头,离开东明道,进入无明巷。沿着高高坊墙,走到巷子中央,看见远处有人,正倚着坊墙发呆。
为首的彪形大汉,穿盛世保安服,看背影很熟悉。随着距离拉近,认出此人是谁,刹那停下脚步。他们停止交谈,转身往这边走。长孙诠心头一颤,下意识扭头,身后也有保安,自己被包围了。
感觉大事不妙,强迫自己镇定,藐视对面大汉。钱顺抱拳行礼,笑容人畜无害,话语很客气,却有不容置疑:“大佬在刺史府,请您过去喝茶。奉劝长孙先生,我们是虾兵蟹将,不要让我们为难。”
刺史府书房外,黑衣保安巡逻,房内欢声笑语。武康抱着爱女,逗玩桌上猫咪,闹闹小手撸猫,咯咯笑个不停。猫咪生无可恋,蜷成团缩起头,猫爪盖住胡须,萌得众人浅笑。
几分钟后,武康看窗台沙漏,把闹闹放腿上,摆出温和笑脸:“我的小心肝儿,又到了办公时间,去玩儿躲猫猫吧。姨娘们躲猫猫,小闹闹找猫猫,好不好吗?”
闹闹不乐意,踩阿爹大腿,敷衍亲亲老脸。闷闷不乐,扭小身板,伸手求抱抱。鱼玉贞赶紧抱住,温言软语的哄:“闹闹不生气,阿耶要办公,我们躲猫猫嘛。”
还是绷着小脸,噘小嘴瞪阿爷,咿呀儿语半天。武康呵呵直乐,拍拍胸脯说:“原来咱家闹闹,是生小白的气,这懒猫确实讨厌,竟敢不陪闹闹玩。闺女放心吧,阿爹教训它,给它长记性。”
闹闹笑逐颜开,摆手和阿爹告别,被鱼玉贞抱走。吩咐婢女送牛奶,从书架抱出盒子,拿出乳白酒壶。酒杯放桌上,半杯牛奶半杯酒,手指搅拌均匀,放到小白嘴边。
小白闻到奶香,慵懒站起身,伸头舔牛奶。不到三下,武康拿开酒杯,倒入桌底铜盆。喵星人不乐意,望着无良主人,喵喵表示不满,萌的他心都化了。
拿起酒壶,扫视壶柄内侧,找到米粒大按钮,拇指轻轻触摸。拿到耳边,摁下按钮,噪音微不可闻。嘴角扯出不屑,再倒半杯酒,混和半杯奶。用笔杆搅匀,放小白跟前,看猫舌轻舔。
半杯牛奶下肚,小白突然抽搐,四肢原地打转,顷刻摔倒书桌上。不停的喵呜,像发情似的,嘴里涌出白沫,瞳孔逐渐放大。不到三分钟,猫眼淌出血,四肢僵硬笔直。
酒奶倒铜盆,酒杯丢进去,轻轻拍巴掌。书房门打开,保安赵声进来,直接吩咐他:“铜盆和猫尸,拿出去处理,别让闹闹撞见。去东明道市集,买同样的奶猫,同样大小和毛色,闹闹明天玩儿。”
赵声应诺,快速收拾,转身离开。武康研究酒壶,古人的智慧,着实令人佩服。传说中的鸳鸯壶,类似鸳鸯火锅,装毒酒和美酒。壶柄处有按钮,是启动机关,切换美酒和毒酒。
两人共喝一壶酒,我好好活着,你被鸠酒毒死,相当有意思。透过壶口看,看不出端倪,想打碎研究,又觉暴殄天物。沉吟片刻,涌起恶趣味,如此杀人神器,媚娘应该喜欢。
立刻准备纸笔,书写使用说明:往壶中灌美酒,酒面接近壶口横线,摁动壶柄机关,再往壶里灌毒酒。使用前先试验,建议用阿猫阿狗。友情提示,多试验几次,别把自己毒了。
写完收笔,吹干墨迹,折叠信纸,放入信封。敲门声响,房门打开,钱顺进来。长孙诠见鸳鸯壶,瞳孔瞬间紧缩,肩膀轻微颤抖。不到半分钟,豆大的汗珠,滑落后脖颈。
武康瞟他两眼,拿起鸳鸯壶,启动旋转机关,倒掉壶中水酒。示意钱顺上前,信封递过去:“派人前往长安,把家书和酒壶,送给我的夫人,让她转交皇后。你们都出去吧,我和长孙兄聊聊,不许任何人进来。”
钱顺应诺离开,示意长孙入座,挂和煦笑容:“不要紧张,就当拉家常,把话题摆明面。长孙兄博学多才,想必知道《唐律疏议》。请问《贼盗律》第五条,谋杀府主等官,作何解释?”
长时间的沉默,长孙诠眯眼,嘴角扯出讥讽,据实回答:“都督、刺史和县令,是州、县最高长官,称之为府主。下属谋杀府主,判流刑两千里;若府主受伤,下属判处绞刑;若府主死亡,无论主犯从犯,全部判处斩刑。”
武康点赞:“萤石订货会,越州秦掌柜,对本官下杀手。本官久经战阵,反应更加灵敏,堪堪躲过杀机。他一击不成,转身逃命,逃到门口,七窍流血。临死之前,怒目而视,伸手怒指你我。”
说到这停住,盯着长孙诠,言辞凿凿道:“我的眼力很好,感觉也很准,他指的不是我,而是侧后方的你。请问长孙兄,你们认识吗,为何临死指摘你?”
长孙诠放肆狂笑,笑声经久不息,怒目而视道:“事到如今,别惺惺作态,刺客是我的人,幕后主使也是我。我想不明白,你喝了鸠酒,为何安然无恙?是鸳鸯壶失灵,还是你早有防备?”番薯
承认的干净利落,武康跟不上节奏,呆愣片刻摇头:“那时的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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