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娘松开指甲,指着那个痞子说:“这些混蛋欺负良善,你怎么不去管?这是不良卫分内之事!”
武康微微摇头,压低声音解释道:“这还真不归我们管,归司仓参军的市吏管。九娘你要明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强出头捞过界,向来是官场第一大忌。”
“你跟我去找孙参军,让他派人处理”,崔九娘还是个急性子,拉着他袖子就走。
武康一阵头大,赶紧压低声音劝道:“九娘先别闹,咱们名不正言不顺,谁也指挥不动孙参军。能对他颐指气使的,除了录事参军,就是你家大人崔公。不要和我说找崔公,他就是再宠你,也不会允许你干政,说不定还会骂你...”
店铺里争执升级,痞子颇有些不耐烦,抱着匹上好绢布就走。夫妻俩赶紧拦住,不停的求爷爷告奶奶。
痞子更加上火,一脚将妇人踹到在地,踹的妇人捂腹呻吟。又骂骂咧咧扬巴掌,狠狠抽店老板脑袋。
店老板顾不上疼,扑通跪在地上,抱痞子大腿声泪俱下。这位应该是狠角色,吃瓜群众都不敢上前,隔着老远看热闹。
武康又觉大脚指生疼,低头看了眼,一只绣花鞋的鞋跟,踩着左脚狠狠磨着。一时间也想抱头痛哭,这妹子太暴力了,都是崔公、崔五给惯得。
妹子狠狠白他一眼,迈步要去事发现场。武康赶紧扣住她手腕,苦口婆心劝道:“我的小姑奶奶,咱别闹了成不?你想干什么,过去大喝一声,我家大人是崔刺史,你把布给他赶紧滚,否则...你还真这样想啊!”
武康哭笑不得,继续讲大道理:“你把崔公搬出来,先不说带来的负面影响,就算完美解决又如何?你能保布庄一次,能保一辈子吗?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崔九娘显然听进去了,轱辘转动小鹿眼,片刻后说道:“不拿耶耶狐假虎威,我让布庄掌柜去告状。你不是说耶耶是婺州青天吗,他一定会秉公处理,狠狠教训地痞。”
武康不由得乐了,摇摇头解释道:“掌柜恐怕不会听你的,商人社会地位低,宁愿破财也不愿和官府打交道。再退一步讲,崔公完美断案,也是治标不治本。地痞拉帮结派,这个关进大牢,那个又跳出来。举例来说,他们堵布庄门外,不让客人进店。不触犯唐律,就能整的布庄关门!”
崔九娘哑口无言,柳眉都拧出疙瘩了。此时冲突又有新进展,店老板终于认怂,让媳妇拿出五十文钱。痞子丢下布,心满意足接过钱,还在手里掂几掂,转身冲围观者呵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把招子给你们挖了!”
吃瓜群众纷纷转身,个个敢怒不敢言。九娘眼见痞子扬长而去,气的直跺脚,冲武康耍公主脾气:“我不管,你必须解决了,否则...否则我告诉耶耶和五兄,说你欺负我!”
哎呦我的妈,这是造了什么孽,武康一个头两个大,心说你是唐朝女娃,你把矜持丟在家里了吗?
无奈一声叹息,从腰间拿出个物件,十公分长绿色号炮,看着她说:“我刚定下规矩,不良人办案,至少两人同时在场。稍等片刻,我给手下发信号。”
说到这挺直腰杆,高举绿色号炮,煞有介事喝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说罢竹节噙在口中,吹出了刺耳的哨音。声音太过嘹亮,吸引所有人目光,包括那个痞子。
武康伸手指他,扯着嗓门呵斥:“呔!你...就是你,不要左顾右盼!如果不想去不良卫喝茶,就乖乖听本帅指挥。站在原地不许动,慢慢举起双手!”
痞子吓的一哆嗦,二话不说赶紧照做。他们都是小打小闹,真正在婺州横着走的,只有不良卫里的不良人。恶人还须恶人磨,他们最怕的也是不良人,真要进了不良卫,不死也得脱成皮!
武康带着九娘过去,距离痞子一丈处停下,拔出腰间横刀,亮出狗牌儿厉声喝道:“吾乃婺州不良帅武康,继续听我指挥。双手保持高举,身子慢慢往下蹲...做的不错,左手不要有动作,慢慢放下右手...把铜钱放在脚下,双手抱头...”
吃瓜群众见有了新热闹,又把目光聚集过来,不过比刚才离的更远。武康正想过去,从旁边小巷子里,跑出俩气喘吁吁的不良人,是姜二牛和周浩。
二人眼见如此情况,马上明白过来,不待武康吩咐,腰间横刀同时出鞘。大踏步来到痞子跟前,敷衍的亮下腰牌儿,周浩厉声呵斥:“某乃婺州不良人,现在听我指挥。缓缓放下双手...趴在地上...我说趴在地上,听不懂人话吗,耳朵里塞驴毛儿啦?”
痞子差点吓尿,哆里哆嗦趴在地上。姜二牛横跨两步,横刀缓缓下压,刀锋几乎贴在他脖颈上,下最后通牒:“不要有任何动作,也不要想着反抗,如果我感觉丝毫威胁,立刻手起刀落!”
周浩收刀归鞘,拿出背后麻绳,把痞子双手扭在背后,捆结实打成死结。姜二牛也收起刀,和周浩一起架他起来,然后猛蹬腿弯儿。痞子扑通跪倒,二牛再把刀架他脖子上,周浩扯头发往后拽,强迫痞子仰起脸。
武康慢悠悠来到近前,居高临下盯着那张煞白的脸,呵呵冷笑两声。
痞子上下牙关直打架,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结巴着挤出话:“大...大帅,奴没有得罪您啊,奴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总得给个理由吧!”
武康缓缓弯腰,几乎贴到他脸上,压低声音说:“想要理由?本帅给你找一个,嗯...本帅看你不顺眼,想找你晦气!这个理由,够吗?”
痞子脸白如纸,脑袋下意识摇晃,头发又被猛拽,疼的龇牙咧嘴,眼泪都下来了。
武康一声嗤笑,捡起地上铜钱,平伸夸大左掌,一枚枚码铜钱,码成三个柱子,不多不少五十大钱。把钱移到痞子眼前,带着疑问语气,阴阳怪气儿说:“这些钱...”
“您的,是大帅您掉的!”
武康又乐了,慢慢移动左手,移到身侧停止动作。铜钱被柔软小手拿走,崔小娘子眉开眼笑,捧着钱跑向布庄,塞到妇人手中。妇人一时泪如泉涌,不断作揖道谢。
武康的所作所为,本质上讲是作秀,向众商户释放信号,我武康可以保护你们,赶紧挂靠在我的名下。
所谓的“挂靠”,在古代非常流行。商人想要安稳营生,不受地痞无赖或其他势力勒索,都会找当地官员做靠山,一般选择官二代。每年孝敬他们铜钱,说白了就是保护费。
婺州二代很穷也很黑,商人苦心经营一年,大半营利都要上缴,渐渐很少有人挂靠了,宁愿被地痞无赖勒索。武康寻思着,有时间和二代们聚聚,再让出一两成制冰利益,换取婺州商人的挂靠。
等崔九娘回来,正想吩咐手下放人,脑中又闪出主意。公厕、垃圾桶计划已经在进行,二十天左右全部完工,到时需要环境协管员,负责治理乱丢垃圾、随地大小便。
因为牵涉到罚铜,这些为害一方的地痞,就是最好的协管员,干脆把他们收编了。想到这笑的更开心,冲痞子淡淡说道:“带本帅见你的头目,有笔买卖关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