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的地方,野蛮人把它唤作遗落之境,碧落不太能理解。
一路前行,发现沿路景色和西大陆的景象迥异,桐柏国国境内多为常绿高大乔木,湿气较重,山陵较多而少平地。而中大陆几乎全是平地,河流密布,气候湿润,呼吸之间仿佛带着水汽,各种绿色植物一丛又一丛夸张地簇拥在一起,重重叠叠,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森林。
森林之中,平静如镜的池水,奔腾不息的小溪,飞泻而下的瀑布,随处可见,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缠绕藤蔓错综复杂,还有那巨大的芭蕉树,比桐柏国所见的芭蕉树还要大好几倍,又高又直又粗,芭蕉叶有好几个方桌那么大,若是下雨了,躲于芭蕉叶下,完全不会被雨水淋到。
每走了几十丈,有时甚至只走了几丈远,便会遇到一条小何或者溪涧,如此密集的河流,是碧落未曾见过的,遇到这小河,野蛮人只需驱赶狕跳过去,有些河流实在太宽了,就绕路而走。
他们为什么不修桥呢?就算不造船,扎个竹筏也好啊。何必要跳得那么辛苦,还要跑来跑去找路。
碧落观察了一段时间,算是瞧出了一些端倪。
中大陆的面积略小于西大陆而高于东大陆,野蛮人才不过区区七万,比不上西大陆的任何一个土著国家,更遑论东洲人口数量夸张到恐怖的人族国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地广人稀。
刚刚从雅布卢藏江的悬崖顶上往中大陆看,平整如一面镜子,但绝不是一马平川的平地,这里河流纵横交错,占了三分之一,其余的平地长满了绿色植物,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有时候连一丝空隙都不留,几乎没有什么空间让野蛮人居住。
奔跑了大半个时辰,众人才遇到第一个村落。
这个村落聚在河流边,建的全都是低矮的木头房子,大多为两层建筑,极少为三层,房子占地挺大,数量稀稀疏疏,东一座西一座,毫无规则排列,这些房子由当地随处可见的榆木树干构成主要框架,底下那层离地面五尺高,二楼则是用一排坚固的铁木围成四面墙体,屋顶圆而尖,是用一层又一层的黄茅草盖成的,可遮风挡雨,屋顶的顶端伸出一个尖尖的长木头,不同颜色的羽翎在随微风轻轻晃动,有点像军队中的旗帜。
这样的建筑群落看上去简单而粗糙,于碧落眼中是另外一种未曾体现过的美,一种粗犷、大方、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美。
然而这个村落的野蛮人并不美丽,看到这一群蛮族战士扛着大刀策狕在边上通过,大多停了下来,盯着他们。
看到对方不太友善的眼光,碧落的脸色更冷了,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夺回寒碧剑,骑上天马一走了之。
不过还要带上那俩活宝......
是自己点名要带上他们的,那必须要带他们离开。
这是碧落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身为伏羲后人,她须为自己的每个言行负责,这是他父王从小就教会她的,但在真正懂得并试着去尝试时,却是在井舍为救自己而跌落山崖的那一刻。
当时到底为何要带上这俩傻小子一起上路,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她便不记得了。
碧落也相信,即使她现在就离开,这俩活宝有一定会安然无事,而且还很可能和这群野蛮人载歌载舞,最后于野蛮人的依依不舍中逍遥离去。
她相信他们有这样的实力,但这毕竟不符合自己的做事准则。
离规定的时间还有些日子,就暂陪这俩活宝玩几天吧。
碧落微微蹙了一下秀眉,问渠熊:“还要多久才能到?”
“马上。”和碧落一样,渠熊并不在意这个小部落族人的目光。
离开这个小村落不多远,蒙蒙细雨便下了起来,而这所谓的小雨,只是湿气过大形成的雾水,飘浮在空气当中。
在经过下一个部落时,渠熊一行人遇到了抵挡。
鱼冰村的首领田後一骑当先,村里的成年战士手持大刀排在了最前,妇人拿着简单的农具,撑着腰站在了中间,最后是拿着将木头削为兵器的小孩子和老人。
这个村落正是被雷声村截了糊的鱼冰村,他们对于雷声村类似于打劫的行为忿忿不平,一过了雅布卢藏江便悄悄绕路,抢先一步回到村里,纠集所有人等着渠熊领人经过。
渠熊将大刀扛在肩上,不屑地看着田後:“有本事,来抢。”
田後怒瞪铜铃般大小的眼睛,鼻子里重重出了一口气,他一点都不啰嗦,跳下了坐骑,高举起长刀,带头向对方冲过去。
他身后的族人持着各自的兵器,怒吼着跟着往前冲。
渠熊的一百多号族人只分出了三分之一的战士,全部从狕背上跳了下来,丢下长刀,徒手冲过去,剩余的骑着狕,立在原地,抱着手,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所有的人,在双方短兵相接之时,全都将自己的兵器丢到一边。
这是遗落之境的规矩。
村子之间的争斗,一开始是用单挑来解决,如果双方都不服气,那么可以约多对多,每条村派出人数一样的战士对决,如果这还是打不服对方,他们倾巢而出,另外一边也最多只能派出是对面两倍的战士出战。
但无论什么斗争升级与否,所有的对决都不准携带武器,这是最近两百年来蛮族总首领立下的规矩。蛮族人丁渐少,如果任其像以往那般持器械斗殴而不管不顾,不出百年,整个蛮族将荡然无存。
碧落在一旁冷眼观看,虽然人数上占优势,可她一点都不看好鱼冰村,带上这些老小妇孺,气势上竟然比对方还要弱。
双方下手都不轻,渠熊这边的战士不管身前是老人还是妇孺,都倾尽全力去和对方搏斗,按照以往的惯例,一旦出动了全村的人,就是不死不休,两个村子只能存活一个。
战果果真如碧落想的那样,渠熊的族人因为心无旁骛,只管击打,很快就占据了上风,而**村的战士还要照看其他人,三心两意之下,被打得节节后退。
这场小小的斗殴很快就结束了,田後扶着垂落着的手臂,退到了一边,对方一名战力高的战士使得他的胳膊脱臼,其余族人大多鼻青脸肿,躺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
渠熊率领族人骑着狕从他们的身上跨过去,这是身为战胜者才能拥有的骄傲。
换而言之,被战败了,只能默默忍受这胯下之辱。
这是野蛮人人人认可的不成文的规矩,这次被打败了,回去继续苦练,下次再堂堂正正将对方击败,就可以享受这独特的庆祝方式。
一路又经过了几个村子,有友好招呼的,有更强烈对抗的,但都不是雷声村的对手。
当碧落看到一个超级大的建筑群时,在一边玩耍的小孩子全部欢呼雀跃冲过来,围着这群出征的战士打转,她便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