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给他擦了擦脸,他脸上的红疹十分显眼,落尽萧月熹的眼,刺痛她的心。
“疼吗?”萧月熹柔声问。
小男孩摇头:“我爹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言疼痛!”
“嚯!有志气。”萧月熹一把将他抱起,边往里走边问:“你爹呢?”
小男孩的目光登时黯了下去,看的萧月熹心中一滞,只听他喃喃道:“我爹他……昨晚喝了药,就再没醒过来……”
“对不起……”萧月熹红了眼。
懵懂幼子,体会不到大人的内心,能做的只是学话,他似懂非懂地念道:“我爹一直跟我说,要相信皇上,相信朝廷,我爹还说,朝廷要是想这些人死,这些人早就死了,可是我不是很明白……”
苏苏在旁边听着,都觉得难受了。都是一些无辜又淳朴的老百姓,莫名其妙地卷入一场阴谋之中,临死前还对朝廷保留着一丝信任……
“诶!夫人!”苏苏眼见着萧月熹站立不住,连忙扶住她问:“夫人是累了吗?把孩子给我吧,您去休息。”
萧月熹双眼通红着对小男孩道:“你爹说得没错,你要一直记得!”
她把孩子交给苏苏,郑重嘱咐道:“让乘风安置好这孩子,还有,去找找还有没有这样父母都不在了的小孩子,不能任由他们这样自生自灭,我回头给皇上写封信,商议一下此事。”
此时的萧月熹,出奇的冷静,她能想到很远很细的地方,可以有条不紊地布局,但却无法面对疫所中满怀期望的病人。他们大多失去了亲人、友人,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还要承受丧亲之痛……而这一切,皆因她萧月熹而起。
她何德何能,仅凭一己之身就可以牵连到这么多人?
萧月熹一步一挪地回到自己的房门口时,天已经大亮,疫所虽然还是乱哄哄的,但照先前已经好了很多,厨房的方向袅袅升腾起阵阵炊烟,给凄凉的疫所添了丝活气。
“夫人。”苏苏将孩子交到乘风手里后,快步赶回来禀道:“那孩子已经送到乘风大人那儿了,他托我来问问您,那个假病人该怎么处置?”
萧月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份无处安放的悲愤,缓声道:“找个地儿关起来——唔,黄大人府上这会儿肯定有地方,让乘风送去,找人守着,不用着急审,此人另有用处。”
苏苏虽不是很明白她的用意,可还是乖乖地去传话了。
萧月熹一阵气闷,不是很想迈进那扇房门,顿了顿,转头走了几步,坐到门前的小石阶上,丝毫没有身娇肉贵的宫妃该有的仪态。
凌岁寒远远走来,见到这一幕,有些恍惚——仿佛这样的萧月熹,才没有被所谓的身份地位束缚住,才是最真实的。
“凌正使?找我有事啊?”萧月熹挑眉看了眼凌岁寒。
不过瞬息间,她的心境就恢复如常了,波澜不惊的一眼,看得凌岁寒呼吸一滞。
凌岁寒缓步走近,行了标准的臣礼:“萧夫人。”萧月熹不知道他是用何种心情说出这三个字的,当然她也想不到那么远。
萧月熹轻笑一声,带了几分讥诮地开口:“少跟我来这个,有事说事,没事就赶紧滚蛋!没看人烦着呢么?”
凌岁寒:“微臣想来问问,您是何时染上疫症的?”
“这个啊。”萧月熹漫不经心道。“本来不想提的,我跟李太医排查了一遍,好像就你给我的那壶酒比较可疑——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这事也应该跟乘风确认一下。”
凌岁寒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好一会儿,他才沉缓地问了句:“所以微臣的嫌疑很大,对吧?”
萧月熹笑笑:“我都没急着下定论,你就开始给自己头上扣屎盆子了?”
凌正使略微顿了顿,眼底的苦涩一闪而过,便坦然道:“萧夫人自然是相信皇上的人更多一些,所以只能是微臣最有嫌疑。夫人还在犹豫什么呢?”
萧月熹挑了挑眉,饶有兴致般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拔高了声调:“别人怎么想跟你有什么关系?凌正使,你是怎么想的?敌在暗处揪不出来,你还打算袖手旁观到什么时候?在监国司历练了这么多年,就学会耍小孩子脾气吗?”
“……微臣没有耍小孩子脾气。”凌岁寒郁郁地道。
萧月熹冷笑:“没有?那你这是在做什么?替那些想要我命的人背了这口黑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