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地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来了些,萧月熹的背影已经逐渐缩小,就快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了,凌岁寒想也不想地道:“跟上,她才是最容易出事的那个!”
乘风目光一凛,双眼如刀子般将凌岁寒从上到下剜了个遍,末了,他抛出犀利的疑问:“凌正使竟然也知道内情吗?”
凌岁寒的目光略微一晃,眼见着萧月熹越走越远,便没跟他废话,快马跟了上去。
乘风没再多言,身份有别,人家是监国司正使,而他现在只是一个随从,凌正使若不想理他,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更何况凌岁寒说得对,最容易出事的是萧月熹,他没那个闲工夫在这里跟凌岁寒浪费时间。
疑惑的种子,悄悄埋在心里,本就对凌岁寒充满敌意的乘风,这会儿已经完全将他认定成了敌人。
三人赶到疫所的时候,远远瞧见门口的李然,他随意地坐在一块石头上,目光呆滞,神色恹恹,直到萧月熹下马走到他面前,他才慢悠悠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便让人看出他有多心灰意冷。
萧月熹皱眉,沉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病人都不管了?”
李然面色青白,苦笑着讷讷低语道:“不用管……全都躺在床上哼哼,没人出来闹了……”
乘风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翻腾起惊涛骇浪来——那还是李先生吗?
“起来!”萧月熹倏地吼道,伸手一把扯住李然的衣领,竟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李然猝不及防地站起来,又被萧月熹狠狠地砸在疫所略显简陋的大门上,整个人都呆住了。
乘风也呆住了,似是想不到自家夫人还有如此的爆发力。
萧月熹却没管那么多,自从到了滨州,她心里就一直压着一股无名火,怎么都排解不出去。如今见李然这自暴自弃的模样,这股火就更压制不住了。
她的目光犹如深潭,要将人吸进去,开口也是冰冷得不近人情:“你们医者都有师父孜孜不倦地倾囊相授,有的还不止一个。我不管你是哪种情况,我只想让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样做对得起师父,对得起你那一身医术么?”
她没有大喊大叫,很平静的一番话,却不知道唤醒了李然的哪一段记忆,让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萧月熹松开了他的衣襟,身后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黄连临时东拼西凑出来的家丁都到了。
“春秀!春秀!”一个连哭带喊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响起,先前那个报信的青年最先冲到门口,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看得一旁的人都跟着心惊肉跳。
他脸上还挂着泪,让卷了尘土的风一吹,就成了个大花脸,滑稽的外表却让人如何也笑不出来,因为他的眼神,那样绝望的眼神……
青年见到萧月熹,竟还没忘记黄连的嘱托,道:“……席公子,我家大人让我转告您,府里还有些丫鬟,只是都不会骑马,到的要晚一些。”
说完这些,他再等不及,大步重进了疫所,毫不犹豫的。
萧月熹看向乘风道:“帮着安顿一下那些人,这种时候还能不顾己身跑来帮忙的,要么是真英雄,要么是真异心,盯住了。”
乘风一愣,立马明白了萧月熹的用意,可还没等他多嘴问一句“那您呢?”萧月熹已经薅着李然的衣领沉着脸往疫所内走去。
上次来疫所,萧月熹想看看病人的情况却被李然制止,这一次他心态不稳,没空管她,萧月熹这才见识到什么叫人间地狱。
疫所本就是临时建成的,条件有限,每个屋子都躺满了人,有的忍受不住病痛,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呻|吟,有的一动不动,气息微弱到让人忍不住要去探他的鼻息。病气、死气充斥着每一个屋子,汇聚而成了一股看不见摸不着,名为绝望的东西……
地狱很可怕吗?萧月熹不觉得,牛鬼蛇神都没有眼前这一幕更让她恐惧。
“啊啊啊啊啊——”
就在萧月熹愣神的当口,旁边一个病人突然诈尸一样地坐起来,嘶吼着咬住了萧月熹的小腿。
“嘶——”萧月熹抽了口气,低头看向那个满脸血污、蓬头垢面的病人,心里却提不起任何火气。有那么一瞬,她甚至想替他们受了这些罪,也实在看不得眼前这一幕。
随后赶进来的凌岁寒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