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人服侍萧月熹用饭。
萧月熹从不习惯身边有太多人围着,熟人都不行,更何况一屋子都是陌生的面孔。
“人多了不好说话,阁主让他们都出去吧,我边吃边听,免得阁主着急。”
藏锋顿了顿,这才挥手让他们都撤了。
“我私下里认为,也许是因为年幼时在宫里住的那一年里,与皇帝陛下有了些情分,所以萧小姐才如此安于现状。”
她幼时曾在宫里住过的事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多着呢,也不稀奇。萧月熹小口喝着粥,没吭声,也没看他。
藏锋自顾又道:“可萧小姐就没想过,自己为何会有幸被先帝小心呵护了整整一年吗?”
“唔……这要是猜不出来,我还怎么嘲笑萧亦洄缺的那根筋长在我这儿了?”萧月熹挑拣着几样清淡的小菜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像是才有空闲似的抬眼看向藏锋,道:“阁主若是想用那么久远的事打动我,恐怕要事倍功半了。”
当年她只有八岁,不明白大人们的那些弯弯绕绕很正常,可如今十年都过去了,她走了那么多地方,见了那么多的人和事,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那个看似缺心少肺的萧亦洄,难道就真的不明白吗?
陆家嫡系和旁支,接连出了三朝皇后,两任太保,何等的荣誉与权势,弄死一对只知道行军打仗的夫妇也没什么难的。当时的太保,也就是陆之衡的父亲陆澜,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这么一个动作,却意外地合先帝的心思。
先帝不动声色地将此事压下去,稍没留神,那对夫妇的儿子——萧亦洄就冒出头,十几岁的年纪,愣是把当时的南境收拾妥当,顺利承袭了父亲的军衔,先帝连忙将还留在京城的萧月熹拉到身边,以防萧亦洄突然反水。
一年间,先帝一边咬着牙忍着痛帮着萧亦洄张罗婚事,一边又实在不想看见他跟任何世家有瓜葛,恨不得他就此死在战场,无比矛盾地度过了一年,就收到了萧亦洄请旨赐婚的折子。
有了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留在京城,萧月熹住在将军府和住在宫里也就没什么分别了。至此,骠骑大将军留守边关,将军夫人与将军亲妹留在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萧月熹想通这些的时候,只觉得可笑,却没有想要怨恨谁。先帝已崩,陆澜已死,她也没什么人可怨了。父债子偿这种事,她只觉得没道理,自然不会怨恨整个陆家,怨恨慕云轻。只要不是惹到她头上,很多事她就可以不计较……
然而,没几个人会相信吧?打从进宫起,陆锦绣笑里藏刀地跟她周旋,多么卑劣的手段都敢用,虽然没对萧月熹造成多大影响,反而折了自己的狗腿子,可萧月熹心里不会一点都不在意!
既然人人都觉得她应该恨,那她遂了这些人的意好了!
藏锋给了萧月熹足够的时间思考,知道察觉她悠远的视线落回自己的身上,才笑道:“陆家、慕家,甚至还有不少世家门阀,他们都参与了上一任骠骑大将军与将军夫人亡故的那场‘意外’,萧小姐,你真的没想过报仇吗?”
萧月熹定定地看了他良久,忽然勾起了嘴角,笑容有些苦涩,缓缓地开口道:“恨?有什么用呢?我什么都做不了,监国司正使又如何?还不是无法抗拒一个女人该有的命运?阁主,你说你有办法改变这一切?我是不信的。”
“萧小姐,你的能力可不会只到这里就停滞不前了。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人能摆布你的命运。”
话音刚落,藏锋忽然察觉到萧月熹的目光变了,她歪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没有人能摆布我的命运?阁主也是么?”
藏锋想也没想地做答道:“当然。我说过,我把你请来,是有事相求。至于帮不帮,全在萧小姐自己。我只是把计划告诉你,你不帮忙我们虽然要多走些弯路,但整体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哦?”萧月熹似乎终于提起了兴致,意味深长地问道:“既然这样,阁主还有什么必要请我来?”说着,她瞥了眼面前一桌子奢侈程度不输于宫中的吃食,笑道:“瞧瞧这一桌子,为了我没少花心思啊!这样铺张浪费,感情阁主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藏锋笑了:“好吧!我承认,之后的计划如有萧小姐帮衬,将事半功倍。试问这天底下,有哪个人会不喜欢出力少、收获大的买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