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叫孙赫的男生和那个女生同班,解释那个女生就是个标准的学霸。
对于习惯读书的人来说,走到哪儿都不会忘记带上几本书,耿浩也是这样。只不过他大学四年都是待在图书馆借阅,自己根本没买多少书,能带的也就自然不多。更重要的是,他每月的生活费都很有限,很难挤得出钱去买上几本书。
黄杨县的温度不是很高,闷热潮湿,应该是才下过雨。皮肤接触到空气,感觉有点黏糊。
当地政府有人接待了他们,让他们在县上休息一天再去乡里。接待他们的人叫黄然,只有二十七八岁,带着副黑框眼镜,留着寸头,穿着衬衫西装裤黑皮鞋,身材矮矮的还有些发福,笑起来很是讨喜。
黄然很是热络的和他们聊天,问起他们的学生时代情况,对他们勇于来偏远乡村支教这种行为做了褒奖,也介绍了黄杨县的近日情况。黄杨县最近连续下了五天的大雨,今天才停。
“看来是你们的到来,给我们县带来了福气啊。”
黄然如此说了一句。他们几人不好意思地客气了两句。耿浩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那位大学生,他已经记不得名字,但一直记得他对自己的影响,也一直觉得,遇见他是自己的福气。也希望,自己能成为某个人的福气。
黄杨县的街道不宽,主要街道也才是两辆车并行的宽度。面包车顺着山边车道平缓前行,两边窗户打开,车辆带起来的清风灌入车辆里,让他们一阵凉爽。
“这儿的空气可真好。”他们之间唯一的女生将脑袋贴在窗口,忍不住感慨。
在火车上时,耿浩了解过,她叫刘凤雅,是个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
“我们这小地方比不上大城市,唯一好点的,就是空气质量好些了。”黄然笑着开玩笑。
刘凤雅点头:“毕竟是没怎么被污染过。”
路的一边是高山峭壁,另一边是深深的沟壑。沟壑那边也没有栅栏,只要稍微一个失控,就能直接滑到山下去。行驶了没几分钟,前面的车辆突然排起了长队,停在原地,打着后车灯。
“前面又堵着咯。”司机烦躁又无奈地告诉他们事情情况。
“几个小时之前,来的时候还通行了。怎么又给堵上了。”黄然用地方方言和司机交流。
还好他们的方言和普通话差的不是特别多,只是有些语音语调不同,耿浩他们还是能很容易听懂的。
“挖一点通一点,现在又撞上清理道路的时候了。等上一二十分钟吧。”
司机将车熄了火,后面已经排了两三辆车。
“这两天下暴雨,山体滑坡了,前面正在清理,咱们还得等等。”坐在副驾驶的黄然扭头跟耿浩他们解释情况。
几个人表示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山体滑坡?有人受伤吗?”刘凤雅担心地问了一句。
“滑的时候没车从这儿过,没伤着人。”黄然热心回答。
“这儿没伤人,中岭那儿有个村子,滑坡埋了一家人呢。”司机就像是一个百晓通,向他们说着这两天的受灾情况,“我们那儿河里发大水,把人家的房子都给淹了,下边儿河里漂了不少的猪,淹死了一个人。听说还有一家,晚上睡觉,水都把他们给抬起来了才反应过来,幸亏命大。还把我们那个大桥给冲断了。这回大雨可厉害着呢。”
刘凤雅听着这些事儿,眼睛睁的大大的,第一回这么近距离地听说自然灾害带来的严重后果,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这次大雨是厉害。”黄然承认点头。
耿浩沉默,静静地坐着。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因为泥石流而丧命的往事来。
在山区,最怕的就是遇见暴雨,动不动就会引起山体滑坡泥石流。
“刚刚我们说方言,你们听得懂不?”
正好停着无聊,黄然就开始跟他们闲唠嗑,顺便把刚刚低沉的氛围驱散。
“听得懂,你们说的跟普通话很像。”刘凤雅很活泼,跟着就回了一句。
“是嘛?哈哈。”黄然爽朗地笑了两声,“都说我们的方言是黄普嘞。不过,你们去了乡下,就不一定能听懂了。”
“是吗?同一个县,方言差别会很大?”刘凤雅继续提问。
黄然点头:“大着咧,有些县你们根本听不懂,我这个黄杨当地人都听不懂。”
他话刚说完,旁边的司机就开口说了一堆让人没听懂半个字的话。他们四个人面面相觑。
“大哥,你是桃平的吧?”黄然试探地问了司机一句。
“嗯,桃平莫村的。”司机见将他们都给说蒙了,很有成就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刚问你们,我说的话能不能听懂。”
耿浩一个脑袋两个大,终于主动开口问上一句:“这就是桃平莫村的话吗?”
今天早上,他在火车上接收到学校的通知,他被安排到了桃平镇莫村。
“正宗的桃平莫村话。”司机打着包票。
耿浩脑壳更加疼了。
同行的同学发现耿浩的异样,忍不住嘲笑出口。
“耿浩,你该不会就是去桃平莫村的吧?”
“小伙子,你是去桃平莫村支教的啊?”司机大哥眼前一亮,抢在耿浩之前开口询问。
耿浩勉强一笑:“是,我是要去桃平莫村。”
“那真是巧!我叫江为国,我的儿子叫江湖海,就在莫村小学上学,以后还请你多管管哩。”司机已经开始热络的套近乎,“我那儿子今年十岁,上四年级了,整天在学校可混了。莫村小学也没个好老师,都是几个初中才毕业的,我还担心我儿子学习怎么办,这下有正儿八经的老师了,还是个大学生,这下可是有希望了。”
突然间被寄予厚望,耿浩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谦虚地说了两句,表示自己还没上岗,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没事儿,以后肯定是要多麻烦你的了,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莫村上下没我不熟的,跑车到城里的,除了我就还有老黄。你要是有事儿,给我打电话,都行。”
司机从兜里掏出来一部小灵通,憨笑着要跟耿浩交换电话。
他长得黑黄,精瘦,头发掉的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一些,跟田里的杂草一样,脸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有四五十岁了。一直笑着,松弛的皮肤更是堆出来一堆的褶子。他的笑,很是诚恳。
耿浩难以推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
“你报一下你的电话,我加你。”司机热情道。
耿浩忙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正好我也存一下,都是一个县的,一个大学的,以后还能经常联络,相互照顾下。”旁边的张南很是认真地掏出手机将耿浩的电话号码记了下来。
其他两个人也觉得是这个理,也跟着存了耿浩的电话。
“是的,都存一下,在外面,多个朋友多份照应。”黄然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交换联系方式。
耿浩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感觉很是无奈。他一般除了必要,很少加别人的电话。
手机一阵震动,耿浩看见一串陌生号码。
“我打给你了,你看看,我叫江为国,你可以存一下。”司机大叔迫切地往耿浩的手机屏幕上瞄了瞄。
耿浩答应,挂了电话,手指飞快地按着按键,将司机的电话给存了下来。江为国大叔。
接着手机又是一阵震动。
“我也打给你了,张南,南方的南。”张南笑嘻嘻道。
耿浩再一次挂了电话,存下来。
“孙赫,两个赤的赫。”孙赫跟着就是拨了电话。
耿浩重复保存。
“刘凤雅,凤凰的凤,高雅的雅。”
耿浩暗叹一声,保存。
看着通话记录里瞬间多出的四个陌生电话,耿浩也不知道,以后能打几回,甚至,他的通话记录列表里都不会出现第二次。
他们三个人又相互保存了电话。
“你们也记一下我的电话吧,以后你们在这儿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打电话联系我。”黄然看他们都存的差不多了,很是凑氛围地补上一句。
众人点头,打开拨号盘。
在愉快的氛围里,时间流逝的很快,前面的车子开始启动。司机江大叔精神抖擞地打着火,踩了油门。
山体滑坡是真的严重,不宽的道路上,滚落的土石在公路上堆成了小山,施工的工作人员刚刚清理出来一条窄道,让道旁边让他们赶快通行。
本来二十分钟的路程,因为一两处滑坡毁路,硬生生用了快一个小时才进了城。本来就阴沉的天色也暗了下来,更显得四处萧索。
小城背靠大山,他们从城后的一条国道绕进城里公路,城里的地势也是高低不一,长短坡上下起伏,很显著的山中小城。
耿浩透过面包车看向外面的街道,黄杨县和他的小县城差不多,一样没有高楼大厦,小城道路左右两边的楼房最多只有五六层,年代久远的白面房屋居多,道路也是坑洼不平的,两边还有道路施工情况。接二连三的门店也都是小小的,挂着五花八门的存了灰的店牌,有些小卖铺小食店,肉眼可见的油腻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