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远倒是第一次听说。
“相国,老朽没想到新皇登基的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隐情,相国是认为新皇的帝位来路不正,所以才和新皇之间并不和睦是么?”
“表面上看,新皇登基是得到了太上皇的支持的,但前后关系是有出入的。所以说新皇的登基有夺权之嫌。这会引发后续的纷乱。我斗胆预言,在平息叛乱之后,便有皇子站出来挑战他的帝位。大唐的麻烦远远没有结束。况且其引外族虎狼之兵入中原,此举也是让人侧目的。明明我神策军就在长安,他却要借回纥十万兵马攻长安,而且是瞒着我神策军攻打长安,可见他对我神策军成见有多深。我可以这么说,传言说我和新皇之间矛盾重重,可以说都是因为新皇这种种不当之举而导致的。身为当朝相国,我不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至于说我有什么篡逆之心,倒不如说是有人刻意诋毁我的名誉,为将来除掉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造声势罢了。”王源沉声道。
崔道远身子缓缓后仰,陷入了沉思之中。越是和王源的谈话渐入艰深之处,崔道远便越是觉得心惊肉跳。大唐时局如此千头万绪迷乱纷繁,崔道远完全看不到方向,也不知未来大唐将走向何方。他开始庆幸自己没有贸然的募兵北上,两个月的时间里,他若是竭尽全力的话,早已起码募集了五六万的兵马,也早已可以将这些兵马开赴长安了。然而如果那么做了的话,便彻底断了后路。在如此迷乱的时局之下,将来谁为大唐天下之主,那可难说的很。他崔氏若是轻易涉足其中,怕将来也会深陷泥潭。
“相国,老朽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为大唐的未来深感担忧。相国可否给老朽指出一条明路。在此情形之下,我崔家该何去何从,应不应该遵旨募兵北上。”崔道远缓缓问道。
王源笑了,这崔道远真是个老狐狸,无时无刻不希望探听自己的口风。
“崔翁,你何必问我答案,你崔家早已用行动做出了选择了。恕我直言,崔翁是想观望时局再做决定是么?否则崔翁怎会一方面接受了朝廷的圣旨,却又并不积极的募兵。以崔家的声望和财力,圣旨下达到今天已经逾两个月的时间,崔家登高一呼,起码也已经有了五六万兵马在手。然则此番叛军南来,崔翁却只有几千兵马可支援,这充分说明崔翁根本没有遵旨去做罢了。”
崔道远老脸一红,咂嘴辩道:“募兵北上岂有那么简单,南方富足,无人肯参军打仗,有了粮食钱财又有何用?天下升平日久,百姓们谁愿意去战场拼命?相国这可是冤枉老夫了。”
王源摆手笑道:“我也不跟你辩驳此事,你遵不遵旨于我无关,我当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崔翁指手画脚。我自己都一身的麻烦,可管不了别人。”
崔道远沉吟片刻道:“相国,老朽可否再问你一个问题。”
王源微笑道:“崔翁但问,我今日便是来替崔翁释疑解惑的,总是要叫崔翁满意的。”
崔道远点头道:“好,那老朽便斗胆再问。相国既然承认很陛下关系不睦,也认为当今陛下的皇位不正,那么将来皇子之间若爆发夺位之争,相国会站在那一边呢?”
王源呵呵笑道:“这是个好问题,若将来爆发夺位之争的话,按理说我应该帮着陛下弹压皇子们,不至于天下再次陷入混乱之中。但我考虑过此事,觉得应该两不相帮为好。”
“两不相帮?那岂非任由皇子们之间内乱?”崔道远皱眉道。
王源摇头道:“话不能那么说,这叫做公平竞争。皇子们都有继位的权力,若新皇的皇位是通过正当的途径获得,那便既合理又合法。那样的话,谁若起来争夺,便是谋逆之举。但在目前的情形下,我会两不相帮,给他们公平争夺的机会。”
崔道远脊背后冒汗,他隐隐觉察到了王源的意图,感觉到了王源内心之中的极大的邪恶。
“我不懂相国是何意,难道当真要坐视皇族相残之事发生么?这对大唐有何好处?大唐还经得起这番折腾么?”崔道远沉声问道。
王源微笑道:“崔翁,皇位的合法性可是关于大唐稳定的根本大事,这件事不解决,朝廷便免不了动荡不安。总是要有个了结的。咱们身为臣子既不能为他们做决定,那么便遵循胜者为王败者贼的原则,让他们自己竞争便是。”
崔道远的心中咚咚乱跳,王源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其实便是放纵皇子们之间自相残杀。这可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想法。
“既然相国认为当今陛下的皇位不正,何不干脆支持丰王夺回皇位,岂非少了许多纷争?”崔道远沉声问道。
王源摆手道:“我怎能掺和此事?那是他们李家的事情,我可不会插手。都是皇族血脉,我能说谁是正统谁不是正统么?当今陛下皇位确实不正,但那是对于其余皇子们而言。对于我等臣子,李家谁当皇帝不是当?对我们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崔道远无言以对,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王源英俊的面孔看起来那么的不舒坦,或者说这张英俊的面孔下面隐藏的是一张凶恶的面孔。或许叛军们的流言是对的,这个人正是青面獠牙如厉鬼一般的人物。刚才他的这几句话其实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他是一定会篡位夺权的,这一点已经被崔道远洞悉的清清楚楚。皇家相残,谁将得利?当然是面前这个野心家。
崔道远深深的呼吸几口气,让自己平息下来。他的脑子里迅速的思索着,面对眼前这个野心昭然之人,自己该如何应对。是立刻诛杀王源为大唐除却后患,还是冷静的思索得失,找准崔家应该在的位置呢?
“崔翁,看起来你似乎脸色不好呢,你是不是身子不太舒服?”王源当然知道崔道远心里正在经受着煎熬,事实上王源正是要在今晚跟崔道远摊牌。他要知道崔道远的真实态度,最好是能和崔道远达成交易,让他崔家支持自己或者最起码是两不相帮。一旦崔氏和江南豪族支持李瑁,事情将会变得很棘手。他要彻底瓦解这个可能建起的联盟。
“无妨无妨,老朽并无不适,喝几口热茶便可恢复。”崔道远摆手道,伸手捧起茶盅来喝茶。
“相国,老夫不知说什么才好,老夫没想到相国竟然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如此一来,我大唐岂非在叛乱平息之后还要遭受更大的纷乱?百姓们岂非还是要遭受苦难么?这和相国刚才口口声声说为了天下百姓的言论似乎相悖呢。”崔道远哑声道。
“我知道,但是毒疮总要出头,大乱之后便是大治。若无此磨难,天下岂能太平。勉强粉饰太平,其实便是掩盖住了矛盾。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难道便是一种好的局面么?”王源笑道。
“请恕老夫还是不能接受相国的言论,老夫觉得,相国此举……此举甚是不妥,大大的不妥。相国让老夫觉得你……似乎……似乎……另有所图。”崔道远咬咬牙终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