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堵杀在甬道之内,壶关便还在自己手里。而后方那一小撮捣乱的家伙,自己一旦腾出手来,便可将他们全部绞杀。
然而陈治终于还是漏算了一节。高墙甬道的核心防守手段可不是滚木礌石,而是箭塔和两侧居高临下的弓箭狙杀。在数丈宽的通道内,滚木礌石是起不到太大的杀伤作用的,那些玩意最厉害的时候是当敌人攻击城墙站在城墙下方的时候。然而对手显然是预料到了滚木礌石的凶悍之处,那条巨蟒在进入甬道之后变得极为细长,只在甬道的中间地带形成一个并排三五人的队列,在盾牌的包裹下往前快速行进。
他们的队列距离两侧的城墙各有丈许,这段距离是无法让巨石和滚木直接砸在队列的头顶上,唯一能期待的便是巨石从两丈高的城墙上落下迸裂之后的溅射,以及滚木可以从墙根处滚到敌军阵型之中,撞击敌军的阵型。
事实上巨石落地后四处迸裂,滚木落地后的蹦跳碾压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甬道之中的神策军的阵型也确实乱了一会,盾阵松动的片刻也确实被射杀了数十人。但很显然,这种杀伤力不足以抵挡他们的前进。随着后续兵马的不断涌入,神策军士兵顶着盾牌在箭支滚木礌石组成的暴雨之中昂然而行,很快先头兵马便靠近了已经被打通的中墙城门口。
陈治束手无策自己,另一个让他崩溃的消息传来。东侧的高墙上一片混乱,有兵士前来禀报说,占领高墙的一小撮敌军反而开始向城门方向冲杀而来,位于东边不远处的两座箭塔已经被他们占领,此刻正居高临下朝着城头上的守军猛射箭支。
陈治一边大骂一边赶到东首观瞧,果见数十步外的两座箭塔果然已经被人夺下,上面的箭支如雨朝着城头射来。箭支逼得士兵们只能缩在石头屋子的死角里,也不敢对甬道内正通过的敌军投掷石块和滚木。陈治稍微靠近了一点,差点被箭塔上的一阵箭雨射中,忙狼狈躲在石屋死角。
“陈将军,末将觉得,咱们还是放弃此关吧,这里根本守不住了,趁着他们没有完全占领关隘,趁着东城门还在我们手里,将军,咱们赶紧弃关吧。”几名校尉在旁劝道。
陈治觉得心力憔悴。本来他对守住壶关抱着巨大的信心,但眼前的局势急转直下,他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壶关陷落只是时间的问题,甬道之中攻入的敌军已经势不可挡,先头的敌军兵马已经开始从通道之中涌入北半边的关隘里。很快他们便将石阶上冲上高墙,此时若不走,确实真的走不脱了。
然而如果就这么一走,倒也让人心有不甘。陈治可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当上了副将,得以驻守壶关。壶关一丢,前程尽毁了。
“传令吧,陈将军,我们也尽力了。不是我们不为大燕国尽忠,实在是敌军太凶狠。咱们兄弟也范不着为大燕国送了性命不是么?”几名校尉纷纷道。
陈治怒目而视道:“你们,说的这叫什么话?你们食君之禄,就该忠君……”
一名校尉皱眉道:“得了得了,陈将军,何必说这些废话。咱们兄弟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咱们跟着安禄山起兵,可是说好了清君侧的。现在杨国忠早就死了,安大帅却自己当了皇帝了,这本来就有些不地道了。不过咱们这些小兵卒倒也不说什么,总之混口饭吃便是。但现在要我们为他送命,那可犯不上。陈将军你要是不走的话,兄弟们可要失陪了。”
其余几人连声附和。陈治皱眉片刻,长叹一声道:“罢了,传令,立刻撤往南关,即刻撤离。”
天色透亮之时,壶关之战终于宣告结束。壶关守军这么快便放弃了抵抗,倒是叫王源有些诧异。他本以为守军怎么也要拼死抵抗一番,才不负精锐边军之名,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赵青和谭平领着骑兵追杀了一番,但却收获甚少。逃走的敌军自知难以逃脱骑兵的追击,选择了进入山林之中躲藏,骑兵也拿他们无能无力。不过对于王源而言,这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王源不希望这些逃兵逃出太行山后将自己这只兵马出现在叛军腹地的消息传出去。逼得他们钻入深山之中,他们便无法传出消息去。当这些逃兵出山的时候,自己的怕是早已出了太行山了。
当下兵马立刻在关隘之中就地休整。一夜的战斗,兵马甚是疲劳,而且也死伤了不少兄弟。伤者需要立刻救治,阵亡的一百多人就地安葬。王源心情其实并不好,因为这次攻击壶关的战斗有些不太谨慎,以至于造成了不少的伤亡,而且连李欣儿和青云儿紫云儿都受了伤,甚是让王源自责。但好在三女伤不在要害,都是刀剑外伤,性命自是无碍。但王源还是安置告诫自己,今后行事须得更加的谨慎小心。像这等行动本身就是冒险的举动,再不谨慎行事,迟早要出大纰漏。
无论如何,壶关拿下之后,通向太行山峡谷官道东出口的唯一障碍已被扫清。出壶关往东便再无任何阻碍,兵马最多不超过两日便可出山抵达相州和邢州交界之地,再两日便可抵达平原城下,那便是此行的目的地了。可以说路程已经走了一大半,已经渡过了最难的阶段了。
……
壶关西南六百里之外,大燕国都城洛阳城中。入夜之后,一片死寂。按理说作为一座新朝的都城,即便是夜晚也应该是生机勃勃的繁华热闹才是,但这新朝的都城白天都死气沉沉,更不要说是晚上了。
街巷之中一片漆黑,偶尔有巡城的禁卫快马飞驰而过。除此之外,便只有打更巡夜的老者提着昏黄的灯笼在巷陌之间缓缓行走。闷热的夏夜,空气中带着一股腐臭之味,也许是数月前这城中死了太多人的缘故,似乎在夜风之中还有些死亡尸体的气味。
总而言之,这座都城暮气沉沉,不像是刚刚建立了才一个多月的大燕国新朝的都城,倒像是快要亡国的都城一般。
然而,洛阳城中也非全部是死气沉沉之象,起码在东城的一座高大的府邸后厅中却是一片热闹的景象。后宅花厅之中,巨烛高烧,照得厅中一片通明。灯光之下,丝竹悦耳,歌声怏怏,红裙罗裳,云鬓香雾。薄纱笼罩着的身体妖娆而灵活,红唇中吐出的娇嗔薄骂充斥于灯红酒绿之间。一派歌舞升平之景象。
这里便是大燕国晋王安庆绪的晋王府。每天晚上,晋王府的后花厅中都是这般的热闹,因为晋王安庆绪正在享受他自以为应该享受的一切。
自从大燕国雄武皇帝安禄山登基之后,被封为晋王的安庆绪便再没有离开洛阳一步。虽然严庄不止一次的悄悄告诉安庆绪,不该留在京城享乐,而应该领军出征,但安庆绪并没有听从严庄的建议。
安庆绪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因为自己是要当太子的,太子之位决不能旁落。若是自己此刻离开京城,岂非对于太子之位拱手想让了。其他皇子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花言巧语的迷惑的父皇,将太子之位给了别人,那自己可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