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名调侃道。
辛夷目光熠熠,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好像‘青天’的那个名号是她的一样。
燕无名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微微沉吟,就知道不能和萧元祐在一起。
之后,燕无名给辛夷讲了个破案的故事,马车就停了下来。
马车停在了一处宅院外,四周都是官差。
辛夷下车的时候,萧元祐全程在边上护卫着,等燕无名下来后,出示令牌就被放了行。
宅子上头挂着的匾额写着‘田园居。’
一进门,眼前一亮,映入眼帘的不是和其他屋宅一样的影壁,而是一大片树林,不是花树,是果树,中间是一片清澈的池塘,周围是绿油油的田垄,再过去是一大片的竹林。
果林把池塘包围在中间。
虽然是冬日,可这样的景象还是让辛夷惊呆了。
怪不得叫田园居!
她这是来到农家田园了吗?
可明明外头看起来是气派高大的屋宅呀。
“五哥,今日查的是什么案子?”
京城竟然有这么一个古怪的地方……
再往里头,这样的田垄还有果树很多,占据了整个屋宅的一大半,再加上还种了一些奇花异草,假山奇石之类的,整个田园居的屋子只有两三间了,都是用木头,竹子,茅草搭建的。
无车马之喧,结庐在人境大约就是这样的一副景象吧。
“我们四处去看看。”萧元祐牵着辛夷的手往前,走前吩咐他的黑衣侍卫,“你们在这里,还有看着她。不许乱走。”
萧一知道他说的‘她’是辛夷的丫鬟,应道,“是。”
如果说平时辛夷见到的萧元祐是有些平和的,那么这一刻的萧元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肃杀的力量。
锦春本来想说什么,这样的气氛下,也就只能老实的跟在萧一身边,心想有燕大人在,又有这么多的官差,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萧元祐带着辛夷进了左边的竹林,边走边与她介绍案情,
“昨日这里发现了女尸,是这里的女主人,靖国公的夫人,今年二十岁,浑身上下除了脖颈的勒痕,没有其他的伤口。
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目前认为凶手是个男人,还是个熟人。”
靖国公,辛夷回想了下世家谱,这个靖国公已经五十多岁啦,夫人才二十岁?
这位小夫人是怎么嫁过来的?
总不能是小夫人看上靖国公年纪老又不洗澡,等着继承他的遗产吧?
可靖国公有三儿两女,小夫人能继承多少呢?
她那青春年华就比任何的遗产要来的可贵吧!
辛夷一路胡思乱想着,就听萧元祐说,“到了。”
他停在竹林的一处,四周还有血迹没清理,青的黄的竹叶上又干涸的血迹,原本浪漫的景象带着一份残酷。
辛夷看着大片的血迹,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有些晕,然后就感觉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了出来。
她心头哀嚎,想她在青丘的时候什么东西没见过啊,见到这么点血迹,应该不至于吓尿了啊。
她辛夷难道是这么没种的人?那以后查案的时候还怎么办?还怎么找到回青丘的路呀。
如果不是被吓尿了,那是什么?难道是流血了?不会死吧?
辛夷吓得一个机灵,当下脑子里就闪过两个字,“完了”
她不想死!
她还没回青丘呢!
辛夷努力的让发懵的自己平静下来,看了看四周,不远的地方有栋屋舍,她要不要去那里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五哥,我……我想……”她指了指那边的屋舍,一脸的难言,萧元祐还以为她这是有了三急,于是道,
“屋子的左手边,你快去快回,不要去别处。”
辛夷胡乱的点头,脑子有些发昏的往那边走,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地上有树枝也没见着,差点摔了过去。
幸好萧元祐一直关注她,眼疾手快上前一把将她捞住。
她的身子不免就帖子了萧元祐的身上。
“走路小心一些,要不要我带你过去?”萧元祐看看她,将她放稳。
那边燕无名也在四处查看案发现场,好像有所发现,大叫起来,“元祐,你来这边看看……”
辛夷挤出一抹笑容来,“五哥,你去燕大人那里看看,我一个人去可以的。”
萧元祐一副‘你确定’的模样。
辛夷把小脑袋又点了点,十分的肯定以及确定。
屋舍的左手边果然有一处净房,里头的恭桶里还铺了好闻的松木碎。
辛夷心里紧张极了,她宁愿自己没种吓尿了,也不愿意流血,裤子还没脱,感觉又有东西流了出来。
辛夷都快哭了,小腹上也传来微微的抽痛,她拉下裤子,看到上头竟然沾满了黑乎乎的血!
她的心凉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任由那血肆意的流。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也顾不上脏,把袍子,中裤都系好,用手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心头甚至默念无量天尊,元始天尊,希望各位天尊能把她的魂魄送到青丘去。
她不敢再去萧元祐那边,她怕被五哥看到流血的样子,她不想这样狼狈的在五哥面前死去。
幸好昨日她盛装的模样五哥看到了,想来她死了,五哥应该能记得自己漂亮的模样吧。
出了屋舍,她看看路径,好像从哪里离开都能被五哥发现。
正巧有一个官差从那边走过来,大概是巡逻,她朝官差招招手,指指竹林里的萧元祐,说了几声,那官差不断点头,随后往竹林那边而去。
辛夷等官差走了,转到屋舍后面,爬上了围墙。
幸好,她爬围墙的功夫是从小就练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的攀上围墙,坐在上头,正准备跳,可身下的热流又是一阵,好像在和她作对,时时昭示它的存在感,向她示威。
“下来。”正当辛夷想着是跳下墙头,还是爬下去的时候,没想到会看到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五哥。”被抓包的辛夷有些呐呐的叫了句。
她明明让那个官差不要那么早和五哥说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呀。
辛夷欲哭无泪。
萧元祐面容一如平时的平淡清华,声音温和柔软,仔细听,能听出里头带着些的冷戾,
“下来!”
他又说了一遍。
辛夷抓着墙头,幸好只有五哥在,要是燕大人也过来了,还不知道会如何的笑话她。
她动动唇,讷讷地看着萧元祐,没有下去。
那位突然出现的萧五个已经上前,伸手抱着她的臀部,及大腿的位置,硬生生的将她抱离了墙头!
辛夷再次惊呆了!
闻讯而来的锦春也惊呆了!
辛夷从七岁开始,除了家中的女性长辈会偶尔的抱她一下,已经没有男性这样抱她了。
而且还是以这种用胳臂拖着她的臀部抱小孩的方式抱她。
自家姑娘爬墙被发现了不说,还被萧大人给亲眼目睹,从墙头上抱了下来!
这万一传出去,姑娘还能嫁人么?
锦春想哭!!她就不应该离开姑娘的!
萧一高兴极了,哈哈哈,他真的想仰天长笑!
他家大人和辛姑娘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手牵过了,如今又抱过了,辛姑娘离进府的日子还远吗?
辛夷委屈极了!
她不想让五哥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偏偏无量天尊没听到她的祈祷。
许是过来的时候有些急,也不知是被什么勾到,萧元祐的头发有些乱,面容上带着些些怒气,有些红晕。
一下子,京城明珠,众闺秀遥不可及的男神变成了平易近人的邻家大哥哥。
邻家大哥哥语气十分危险,
“你这是做什么?”
辛夷挣扎着从他的手臂上跳了下去,捂着肚子,皱着眉头,知道萧元祐现在在生气,也是,好不容易带她出来查案,自己竟然落荒而逃。
她愁眉苦脸的道,
“五哥……对不起……我……我要先回家,我有点急事,我怕你不准,就……”
辛夷咬着唇,这个借口很别扭,在萧元祐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根本骗不过。
萧元祐若有所思,微蹙着眉头,“你想回去同我说就是,我让车夫先送你回去!”
什么也没问,就直接说送她回去,辛夷简直大松了口气。
五哥果然是个好人!最好最优秀的人!
她小心翼翼的夹着腿,想跑也跑不动,只能尴尬的往前快速的挪,幸好这里离马车停放的地方不远。
“等等,微微,你是不是受伤了?怎么有一股血腥味?”萧元祐皱着眉头叫住辛夷。
辛夷下意识的捂住尊臀,顾不上夹着,朝前小跑,“没有,没有……五哥,你鼻子闻错了,肯定是里头的血腥味。”
她麻溜的爬上马车,钻进车厢,连声催促赶车的车夫,“快走,快走!”
锦春呆滞的跟在辛夷的身后,心里各种情绪混杂,不等她跟上辛夷,就见马车已经开动了,并且速度很快!
锦春,“……”
姑娘这是把她抛弃了么?
辛夷靠在车厢壁上,浑身无力,脑子里却不断的想着事情,她还要帮师父报仇,还要找到回青丘的路,这些到现在连个头绪都还没摸到呢。
她不能死,更不能讳疾忌医!
想通之后,她在车门边上吩咐外头萧元祐的车夫去老夫人的别院。
车里,她把外头小厮的长衫好生的包裹着身体,也不坐凳子,蹲在地上,头趴在凳子上,这样应该会少流一点血吧?
她如是想。
也许是这个蹲的姿势起了作用,果然没怎么流了,就是小腹抽痛的厉害。
萧元祐的车夫为了让辛家七姑娘早点嫁过来,能够日日乘上他赶的马车,使出了毕生的赶车绝技,快速的,平稳的,将辛夷送到了老夫人的别院。
平日里要花两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让他一个时辰就赶到了!!
辛夷下了马车,顾不上其他,匆匆的谢过车夫飞快的上前敲门,待门开了,快步的进去。
车夫看着辛夷进去了这才调转马头往城里赶,小七姑娘一看就是风风火火的样子,和大人的性子正好互补,人又长的美。
他已经在想象将来两人生的孩子会有多少姑娘恨嫁了!
辛夷一路匆匆的朝前跑,到了老夫人的院子,也不等婢女传话,直接跑进内室。
老夫人正念完经,准备净手用饭,见辛夷匆匆的进来,连忙道,
“你慢点,跑的这样急做什么?还有,你这是什么打扮?”
辛夷还穿着那身小厮服呢。
“祖母!”辛夷白着一张小脸扑到了老夫人的怀里,牢牢地抱住她的腰。
“这是怎么了?”老夫人拍拍她的背,柔声道,“你这是想祖母了?”
怀里的辛夷摇摇头,终于抬起头,抓着老夫人的手,眼里喊着两包泪,
“祖母,微微可能得了绝症!”
老夫人一惊?顿时着急的道,“你哪里不舒服?不会的,微微不会得绝症的,和祖母好好说说。”
辛夷咬咬牙,不然眼泪落下来,“我下身一直流血!”
开始还能镇定的老夫人忽然慌了,她枯寂了半生的人生里,好不容易有了个小太阳出现,难道说,这贼老天还有让她再承受一次?那不是要了她的老命么?
辛夷本就是要来找老夫人商量办法,找大夫的找大夫,该吃药吃药,于是把袍子一撩,把里头的中裤给脱了,光着腿给老夫人看,黑红的血正顺着她的腿往下流……
老夫人愕然的看着那血,仿佛明白过来,半晌没出声。
见老夫人不出声,辛夷更是慌的不行,“祖母,祖母,微微是不是活不成了?”
老夫人捂了捂额头,捞过榻上的毯子把辛夷给包上,
“微微,你听祖母说,这不是绝症,这是每个女孩儿都会经历的事情,这叫葵水,以后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有了这个,说明我们微微真的是成人了!”
“啊?”辛夷张大嘴巴,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祖母,我知道你疼微微,你也不用哄我,你告诉我实情,我能承受得住!”
老夫人年轻的时候被称为小诸葛,可谓是智计百出,就是和辛望亭感情最热的时候,那也是帮着辛望亭筹谋的,有案子也是一起审过的。
这一刻,面对懵懂无知的孙女儿,老夫人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到底是她太聪明,还是孙女儿太蠢?
她忍着笑将秦嬷嬷叫了进来,让她准备一应物事,听说辛夷来了葵水,秦嬷嬷适又惊又喜,
“奴婢前些日子还在想姑娘已经行了及笄礼,也没见说来葵水,还担心了些日子呢。”
一个女孩儿,没有葵水,那就无法嫁人生子,就算辛夷这辈子要走不寻常的路,可也不能没有这些啊。
等到秦嬷嬷把东西拿过来后,老夫人又仔细的教辛夷如何的使用,秦嬷嬷不用吩咐,又去厨房让人熬补血的汤水给辛夷吃。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忙活了一会,老夫人坐在床边看着包在被子里喝红糖水的孙女儿,终于忍不住的大笑起来。
……
话分两头,萧元祐那边见辛夷真的是落荒而逃,到底还是没有追上去问她为什么。
或许是小姑娘第一次见到血腥的场面有些怕,又不好意思和他说,这才想着走。
见辛夷赶的把锦春都给落下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萧一再跑一趟,把人送回去。
他先查看一下现场,把东西记录下来,到时候再讲解给辛夷听就是。
也正好看看这段时间辛夷是不是真的把那个案集给看了进去。
既然要学,总要有个态度,今日就姑且当时小姑娘还没适应吧。
萧一听了吩咐,正要离开,眼角瞄到自家大人玄色的衣袍上,目光定了定,忽然惊道,
“大人,你受伤了?”
萧元祐直觉低头,黑漆漆的看不到什么,可是那股血腥味萦绕鼻尖没有散去。
他抬起袖子,仔细一看,好像沾到了一团晕的血迹,“我没受伤……”
不知想到什么,他朝辛夷离开的方向看去,然后脸色一变,是微微受伤了?
他抬脚就往前头栓马的地方而去,田园居的大门口,燕无名从里头追了出来,见他上马惊讶道,
“你怎么走了?现场看完了?哎……”
马儿蹄子扬起,搅起灰尘沙子,落在燕无名的脸上,飘进他的嘴里。
“萧元祐!”真是气死燕大人了!
他四处看看,辛夷竟然也不见了,这些人搞什么?
萧元祐快马疾驰,一路上都没看到辛夷的马车,心急如焚,可偏偏到了正阳大街这边就不能骑快马了。
东元律例规定,繁华热闹的大街不允许策马驰行。
他按捺住性子,骑着马慢慢往前,一直到了辛府门前,也没看到辛夷坐的马车影子。
下马去敲门得知辛夷果真没回来。
算算时间,也许走了其他的小道,还没到家?
他牵着马儿,走到边上的暗巷,准备守株待微微。
没想到一等,到了天黑,马车都还没出现。
萧元祐心里着急又无奈,不禁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刚刚怎么就不好好的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