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奇异的沉静的美。唐姝在这样的时刻,站在帐篷外还湿冷的空气中,悠悠的打了一个哈欠。
军营做饭的环境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只是一个破旧的帐篷的,里面架着几口大锅,铺着深蓝色脏布的地上随意的摆摞着要用的食材。食材也是简单的可怜,只有一些叶子破损了的白菜叶还有几袋放了很久,风吹的发绿的土豆,以及几袋混杂着些许碎沙石的米面。
唐姝进去的时候,丁宝正在吩咐一个小个子将用的陶碗摆好,将已煮好的米粥有次序的盛放进去。丁宝让她给排队的士兵盛粥。
每个人只另给一碗只有几片菜叶子的配饭。而且这里竟然没有盐?岂止是食不知味啊。
一张张递到她面前的手无一不是满手厚茧与伤疤。唐姝突然感到内心一股油然而生的感动,“反正我一时半会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不如在这段时间用我在现代的知识提高一下这里的食物质量吧?那么首先就是要有盐……以这里的技术只能用日晒法,可是这里哪里有海……”
正在寻思间只听见一声惊呼,唐姝这才发现自己一个不留神竟然把米粥舀在了领粥的一个人手上。那个眼白丰富的男子一脸不满的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提高的声音,“你不能小心一点吗?”
周围的人一下子都把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唐姝声若蚊吟,“对不起……”
只是那个眼白丰富的男子看起来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你知道在军营里食物是一种怎样重要的东西吗?你这种行为真是太不注意了,”忽然他又仿佛想起来什么,指着唐姝大声说,“你不是昨天擅自去校场差点被罚的那个人吗?军营怎么会让你这种人进……”
那男子正在十分刻薄的喋喋不休,周遭的人越聚越多。唐姝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孤儿院那个高高的秋千架下,那个女孩让她帮忙推秋千,女孩说,“高点高点!再高点!”然而她却像一只短线的风筝一样,与大地生成疼痛的震荡。所有的人都指着她,责备她被刻意渲染的然而并不存在的故意,指责她的愚钝,包括那个让她推秋千的女孩。
本来已经忘却此事经年的唐姝竟然在那一瞬间回忆起了那件冰封在记忆深海下的久远的,然而刺痛的记忆。她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和小时候一样,委屈和无能为力齐涌而上。
忽然闪过一个人影,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个人影给了那个刻薄的男人狠狠一拳。
竟是武副。
唐姝的脑子有一刹那空白。
那个男子捂着鼻子站来起来,只感到一股暖流涌出,用手一揩满是鲜红的血液。在薄冷的风中看的唐姝脑神经突突直跳。武副站在她身前,像一座不动不移,永恒停伫的山脉。瘦弱的身躯突然爆发出的力量让所有人为之一滞。
那个白眼男面上的表情由惊愕转为凶狠,正要发作,只听见人群中一声,“石将军来了!”白眼男才恶狠狠地留下一句,“这次就勉强放过你!给我等着!”
唐姝紧张的心弦暂缓下来。她感激的看着武副的背影,他只是扭过头来,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以后注意点。”
如果说唐姝此时心里会有什么感情,恐怕就只能是感动了吧。从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成长到现在这样,一点点的关心都足以让她回报对方以自己拥有最好的东西。何况如此。所以她在这时就下定决心要对武副特别好,然而有时如若给予的感情不对等,收受的一方就会付出代价。可是此时的她,又怎么能够明白呢?
她不再多想,只是面带淡淡的笑做着眼前的事。
在离她不远处的那个帐篷内,顾间莫默默的看着她。一只手若有所思的玩弄着手指上的祖母绿翡翠戒指。
“看出来什么了吗?”是石胥的声音。他已歇下一身银铠,布有诱人的,充满力量的青筋的手背翻下,敲打着桌子,不抬眼,这样问了顾间莫一句。
顾间莫忽然像是从梦里清醒过来似得,俊美挺括的眉宇间却还是藏不住的困惑,懒散的倒在身下的椅子上,说,“还没有什么头绪。”
石胥抬起眼,睫毛落下,遮住一片动人的银河。他颇为不认真的说,“我看她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我应该是不会认错的……”
“但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顾间莫并未理会他这句话,一个人躺在椅子上,眨着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厚重的帐篷。隔了一会,他忽然坐起身来。石胥皱眉看着他。
他看着石胥,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声音里充满了挑战的意味,“不如,我也来参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