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向鞑子汉奸透露过我等的下落!”
说完这,刘大海不由得潸然泪下,而在一旁,黄溍却只是闭着眼睛,念叨着:
“刘胖,你不要哭……不要哭……”
刘大海擦去浑浊的泪水,接着说道:
“逃出集宁路之后,我就孑然一身,向南盲目地逃跑,一路上,鞑子汉奸紧追不舍,海捕文书铺天盖地,各地的达鲁花赤,更是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不用朝廷出重金悬赏,他们就忍痛掏了腰包,留心观察,我发现,他们的悬赏金额,总数居然达到了万两白银,万贯中统钞!”
“那……老人家,当年又是如何逃到大宋境内的呢?”
黄溍的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求知欲,对于刘大海九死一生的逃亡,他除了不敢相信之外,更多的,还是感到奇异,要是常人,在如此严密的悬赏之下,恐怕早已经落入敌手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了,然而,他刘大海,不但成功穿过了敌境,逃到了大宋,而且,还顺利参加了淮军,成为宋军的军官。
“此事,说来话长了,当年,我逃出生天,简直连我自己也觉得颇为地不可思议,那时候,为了躲过鞑子汉奸的追杀,我昼伏夜出,借宿柴房破庙,还曾偷过西瓜,也曾偷过米饭和馒头,就这样,连滚带爬,来到了宋军控制下的楚州城,那时候,已经是大宋咸淳元年了!”
……
到了楚州之后,刘大海早已经身无分文,早有参军报国之愿的他,当即去了淮东制置司设在楚州州衙内的募兵处。
“姓名?籍贯?”
“刘大海,集宁路,窑头里!”
“汝乃归正人,为何参加大宋官军?”
面对将领的疑问,刘大海不假思索,就跺了跺脚,厉声回答了句:
“保家卫国!”
“通过!”
参加了宋军之后不久,忽必烈就发动了侵宋的襄樊大战,此战,元军动员了欧亚大陆的三十万大军,将襄樊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有成败在此一举的架势。
“奉圣谕,我军将随同淮东制置使李庭芝调往襄阳,一举击溃鞑子的重围,此战九死一生,但也是无上光荣的,诸位若是贪生怕死,可速速离去,以免连累全军!”
将领话音刚落,刘大海就率先站了出来,面向全军将士吼道:
“将军,我等何惧?鞑子侵天下,夺我疆土,所到之处无城不屠,天下生灵涂炭,我等纵使成灰,也要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间,虽死何惧?”
“还有谁想走?现在可以离开,本官绝不阻拦!”
全军将士,没有一个人动,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坚毅的眼神,夕阳的余晖久久地照耀着他们,就像照耀着不朽的雕像。
“那次之后,我就随军参与了襄阳之战,经历九死一生,亦曾看见大宋空军的最后结局,直到襄阳城破,李祥甫被撤职,我等淮兵才回到了淮东,却不想,咸淳十年,度宗皇帝驾崩,鞑子集中五十万大军南下,一路破鄂州,攻淮南,所到之处,大宋官吏大多望风而逃,听闻鞑子入长江,寿安公主赵珍珠命贾似道于行在开都督府,准备出兵抵御鞑子,却不想,全军大多覆灭于丁家洲,只有少数人逃亡淮东,被重新出山的李祥甫收拢……”
听完这些,黄溍叹息一声,不由得摇了摇头,说道:
“虽说,赵珍珠因此曾被认为是祸国殃民、罪大恶极,但是,她这也是无奈的选择,大宋人才凋零,唯有贾八哥可统领全局,实属积弊日久、积重难返啊!”
“正如你说的!”
刘大海抚须叹息,说道:
“直到如今,我等老兵,也不曾责怪过赵珍珠,她一生历经磨难,亦曾被理宗陛下冷落二十余年,国难之际,她能慷慨赴死,实属不易,令我等男儿为之蒙羞……若是大宋人人皆如此,鞑子又何以踏平天下?”
说完这,刘大海再次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之中,再度想起了随军撤往流球,就此永别大陆的往事:
“在丁家洲之战后,元军继续南下,向着临安府扑来,与此同时,我军在淮东节节败退,只能渡过长江,南下进入了两浙东路,不想,临安失守,朝廷投降,我军只好继续南下,一路到了漳州……那时候,正是景炎二年。”
“想必,你们是遇上了蒲寿庚屠戮南外宗子吧?”
“正是!”
刘大海微微颔首,两滴浊泪,再度夺眶而出:
“我等淮兵不曾想过,历经百战,竟然会被乱臣贼子从背后捅刀,泉州叛变,我淮兵被杀者上千,而刺桐失守,漳州,亦不可守,我们只得连夜转运金银,登上军舰,直接渡海前往流球……”
“老人家,你不要哭……”
“后来,到了流球,朝廷只授予我等戡乱功臣的荣誉,而我,却就此永别了远在北国的妻儿父母,四十年过去,想必我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说到这,刘大海起身看着窗外的茫茫夜色,仿佛想到了远在集宁路的小家。
“爹、娘,儿不孝,远行已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