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候怪叫一声,陆宇也同时看清楚了状况:原来探子嘴里的舌头竟然被人割去了!此时周围的人,也都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有人惊呼,七嘴八舌地开始议论起来。
西门候怒道:“别吵!”然后吩咐人拿药来。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探子又呕出一口鲜血。拿了药的一个武士赶紧给他吃了一颗红色药丸。
西门候又问那探子:“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
只见那探子发抖的右手,摸索着自己的衣襟,忽然猛地一发力,只听“嘶”地一志,竟扯下了一大片衣襟,然后艰难地平摊在地上,又发抖着往自己的胸口一摸,沾着自己的血,在衣襟上写起来字来。
只见他写的像是小篆,因为手的发抖,字写得扭扭曲曲,陆宇正发愁看不懂,却听西门候也看着他写的字,口中念道:“盗。”
西门候深吸一口气,又问道:“多少人?”
这次陆宇看得清楚,探子写下的是“三百余。”
包括西门候在内,所有人都惊呼了一声。魏明姬这时也掀开了马车的纱帘,幽幽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西门候头没有回,只是提高了声音答道:“请公主稍等片刻,卑职正在查问,容后再禀。”回过头问那探子,“离此地多远?”
这次探子写得很慢,显是有气无力的样子,又在衣襟上写下了“二十余里”,但是“里”字还差最后一笔,他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陆宇知道那探子已经死了,西门候伸出二指,在探子脖子上的大动脉上停留了一会,才发出一声叹息。只见那探子染满鲜血的左手一直紧攥,不知道握了什么东西,西门候稍微用了力,才把他的手松开来。探子的左手紧紧抓住的,是一块血糊糊的东西。
那是一截被割断下来的舌头。
在场众人都没有说话,但却有一股无形的愤怒,又夹杂着害怕,围绕在每个人的心间。此时此刻,众人都在等待着西门候下令,是欲全力抵抗,还是退避。
十多人,除了两个婢女和马夫,就是再算上陆宇,能作战的也才十五人。以十五人之力,如何抵挡三百个悍盗?况且还有个金枝玉叶的公主。
西门候深思片刻,提声对着马车的方向道:“启禀公主,据探兵回报,距此地二十余里之处,有一批为数三百余人的山贼,或许正在向我们逼近。”
魏明姬惊呼:“那应当如何是好?”
西门候道:“如今之计,我们必须加速赶路,在前方五里处渡水到对岸,再往北八十里便是我们魏国的边界了。但因情况紧急,到了前方渡水之处需委屈公主弃车而行。”
魏明姬道:“一切全由西门先生定夺。”
西门候命令全队启程,众武士草草收拾了炊具,便都上了马,继续沿岸而行。陆宇骑术不好,但由于这些马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几乎没有什么野性,在队伍中间时快时慢,还算跟得上。看得出每个人都有一种提心吊胆,又像是听到了山贼而害怕的心情,但却仍然有纪律性地保持着平稳的速度,可见这些武士的素质也算良好。
西门候一言不发,始终保持着驰在马车前方,正好跟陆宇并肩。
不知魏明姬此时是否也在因为担心山贼的消息而害怕呢?
陆宇尽量使马跑得跟西门候更靠近了些,问道:“刚才听西门先生说前方五里处需要渡水,渡水的工具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西门候愣了一下,道:“来楚国之时,竹筏早已经做好,渡水之后便收藏在岸边的树林里,稍后到了那边,只需取出便立即能用。”
陆宇心想也是,就算不担心山贼,肯定也不会到了江边才动手去做竹筏。西门候是聪明人,这一点,他应该早有安排。敌众我寡,西门候不逞匹夫之勇,与山贼硬拼,足见此人心计。但这绝对不会是一个有仇不报之人。
五里路,很快便已到达。此处江面收窄,路已到了尽头,前面一座巍峨高山挡住了去路。欲往魏国,必先渡水。几名武士已经从树林里抬了几排竹筏,安放在岸边,迅速地先把包袱一类的用品放在上面先送到对岸。
魏明姬也下了马车,和两个婢女站在一起,看着忙碌的众人,秀眉紧蹙,也看得出心里的担忧。陆宇和西门候一起走了过去,魏明姬便问道:“确定那三百山贼是冲我们来的吗?”
西门候道:“多半是冲我们而来。卑职已经命人再去探,另外又命人快马赶往襄陵通知我们的人,最快七八个时辰则能与我们会合。”
陆宇心里想,那至少还要十几个小时。那些山贼离这里才三十几里路,救兵还没到,可能就得打一场遭遇战了。便对西门候说:“兵贵神速,我们渡了江以后须得设计拖延,否则怎能捱到六个时辰。”
魏明姬和西门候面露讶色,问陆宇:“莫非陆兄有计?”
陆宇反问道:“我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不知渡了江以后是否有高地?”
西门候答道:“确有一处葬龙坡,陆兄的意思是想占据高地,以高制低?”
陆宇又问:“那里地势如何?”
西门候道:“虽算不上高,但若在上方对抗的话,以一敌十足矣。”
陆宇道:“那就行。等一下到了葬龙坡,我观察一下地势,若那帮山贼有三百人,渡江也需要一些时间,令我们能抢得先机,在葬龙坡设计一些陷阱,或能拖延一时。”
西门候点头道:“陆兄言之有理,我立即命人加快速度渡水。”当下便下令催武士们抓紧时间。
此时十多匹马也都渡过对岸,魏明姬贵为公主,在两名婢女的搀扶下先上了竹筏,由两名武士在对岸用麻绳拉着渡江。其次是西门候和陆宇,和其他武士,分作两批渡过。
西门候正欲下令将竹筏毁掉,陆宇阻止道:“可否麻烦西门先生下令将竹筏拆散,再挑细一些的,砍成若干小截。”
见他疑惑不解,陆宇又道:“恕在下卖个关子,等会到了葬龙坡便有用处。”
西门候又问了陆宇要的长度,便吩咐众武士把竹筏拆散,又照陆宇所说,把每根竹子砍成若干段,让武士们背着,往北面的葬龙坡出发。
葬龙坡在渡江之后往北大约三里之处。到了之后,陆宇才知道什么是大自然的力量。两边的山脉到了此处,几乎碰到了一起,路面崎岖,一面是完全无法攀爬的悬崖,另一面,便是西门候口中所说的葬龙坡了。若要把它分开来说,那葬龙坡依附在这一面山脉,就像一个儿童紧紧地靠在母亲的怀抱中。坡上怪石嶙峋,土质比较疏松,上面那些大大小小的怪石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滚下来一般。
陆宇观望此坡,此处果然可算天险,但其土质疏松,却不适合躲在上面应付追来的盗贼。本来打算在此与西门候联手对抗,但如今又觉得可能性非常低,毕竟,队伍中还有一名金枝玉叶,若一不小心有所闪失就不好了。
但是如果不能利用此处阻挡那群盗贼的话,一旦被追上,一行人,岂不是要任人宰割?
队伍在葬龙坡前面停了下来。中间的路,像是被硬生生劈开,形成一道数百米的山间小路。
陆宇下了马,走到西门候旁边,问道:“此路是否为必经之路?”
西门候答道:“若绕它路,需要花上三天多的时间,以葬龙坡此路最为快捷。那帮山贼要追赶我们,则必须取最短的时间,否则我们救兵一到,他三百余贼之力又何足道哉。”又道,“据说上古时候,有一蛟龙在人世间作恶,三百年间无人能敌。后来女娲派来神将,将蛟龙引此处,大声一喝,山神将山上的石头尽数砸了下来,将蛟龙压死在这里,葬龙坡也因此得名。”
听到这话,陆宇突然心生一计,道:“那我们便在此处阴他一下。”
西门候不解道:“什么是阴他一下?”
陆宇哈哈大笑:“就是设一道陷阱,在这里让那些山贼吃个亏,用我们家乡话叫做‘阴他一下’。”
西门候作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又问道:“那我们如何来阴他一下?”
陆宇给了西门候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嘴里说出两个字:“布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