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气,“可是母亲并没有回来,爸爸也没有带我去医院看她,后来爸爸去警局报了警,说母亲失踪了。”
陆浅浅吞了吞口水:“其实我那时候就知道,母亲应该是死了,被我不小心开的枪……”
看她红着眼眶流着泪说这些,应明禹很心痛,可是心痛改变不了他的身份,对她的证词他还有很多疑问。
“你当时只有八岁,准确说到那年的三月才满八岁,你会打开保险栓吗?你的力气应该也不足以扣动扳机。”
“我不知道什么保险栓,可能是我爸忘了关,当时我本来只是双手握着枪四处瞄准着好玩,妈妈突然出来,让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按动了扳机。我承认可能我现在都不一定能做到这个事,但我当时就是做了,可能是枪的问题,我不清楚。”
“据我所知,你很胆小,并不喜欢手枪这类的东西,为什么会拿你父亲的枪来玩?”
陆浅浅点了头:“我很胆小,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母亲的死是原因和开端。”
应明禹还记得,他曾经问过她,到底害怕的是什么?他问到枪这类的武器时,她停顿过,但她最后说,她害怕的是杀人的人。这样说来,她是指她自己吗?
“我们先不讨论你说的内容,你父亲的枪少了一颗子弹,是怎么瞒过警局的人的呢?还有抛尸荒山,是你父亲所为吗?”
陆浅浅摇了头:“我不清楚,但爸爸做那些,都是为了我。”
“你当年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不具备刑事责任能力,即便你误杀了你母亲,在法律上也是无罪的,你的父亲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应明禹的问话还远没有结束。
陆浅浅知道他作为一个刑警的专业和残忍,他的工作能力和他的不近人情是成正比的,不管对任何人,他都能问出想问的问题。
“可能我爸是害怕我有心理负担,这十五年来,我跟我爸从来没有谈起过我的母亲。”陆浅浅再次深呼吸后说,“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曾怀疑过,我母亲是不是真如我爸说的那样,是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这件事应明禹不想再听,让陈队长接着问,他出去问了陆浅浅的父亲来了没。
警局的人说已经在路上,应明禹找了个窗口站着想了一会事情。他不相信刚才陆浅浅讲的故事,太像一个故事,就算杀人动机换成她憎恨那样不守妇道的母亲,抛尸的动机却不成立。
陆浅浅的父亲是一个刑警,当时还是刑警队长,即便陆浅浅是故意杀人,一个八岁的孩子也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他没必要多此一举。
这个案子不会像陆浅浅说的这么简单,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还不知道。但只要想到可能性,应明禹就很难受,她遭遇那些事的时候,他不在她身边,却要在十几年后,揭开她的伤疤。
他现在明白了,她为什么讨厌刑警,看来不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是因为属性问题。在她身上发生过这种案件,不管十年还是二十年,应该都不愿意跟刑警扯上关系。
别说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了,她早该拒绝他一次次强求来的接触机会,没有能做到的原因很显而易见,应明禹不知道他该不该站在陆浅浅的角度考虑这个事。
她曾经跟他一起办过一些案子,从最初的大学三尸案,她就不太执着于寻找凶手;张福同残忍杀害老夫妻那个案子时,她跟凶手在一起待了不短的时间都能应付。后来会晕倒,现在想来是因为他开枪的缘故,她是被枪声吓到了而非其他。
胡小蝶那个案子,发现叶绍君涉案时,她也只是想证明叶绍君的无罪而已,对凶手是谁完全不在意;他不在时她自己处理了那个十岁孩子的案子,当时她就是想自己教育那个孩子,而没有第一时间把情况告知给丁原。
说到他们在一起办的最后一起案子,就是魏风为了报仇连杀了三个人。虽然应明禹事后没有追究她的责任,但陆浅浅如果在发现视频里的女人不是女人时,第一时间告诉他,那时候他们还没有跟丢魏风。
他们的正义观不一样,应明禹当时只以为她是女孩子心性,过于善良容易宽容。所以那之后他为她办了离职,她想做个画画的,他可以让她做。反正他也不是为了那种事才想把她留在身边,如果不是叶绍君那件事的阴差阳错,他并不会强求。
现在想来,错得很离谱,大错特错。
应明禹知道他应该查下去,可有种说不清的拉扯,想让他就这样相信她,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挣扎。在一个简单到甚至不需要思考的正误选择题上,应明禹跟正确选项之间,欠缺了一些时间。
这些痛苦纠结的过程,或许会让他更像一个普通人,让他更能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但痛苦本身,并不存在理智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