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心累。
采青端了茶来,我上前一步给她敬茶,她坐在水榭中,愁容满面,很不情愿的接过杯来,勉强的抿了一口,就挥手让采青退下,认命似得打起精神来跟我说话。
“虽说你生来不是跳舞的料,但好在,一来你不是进宫给皇上娘娘们献舞,二来也不是要当闻名天下的舞姬。所以你要学的跟舞衣阁中的师姐们不同,你要着重鉴赏,着轻舞艺。着重选台,避难就易。你要学着借助身边一切可用的东西去增加亮点。跳舞并不难,但,想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你身上,那可就太难了,记住了?”
我点了点头“记住了。”
花娘叹了叹“既然都说了这么多,就无妨再多说一句,你要死死的记住勤能补拙这句话,也就只有这样,才能挽救你那木疙瘩似得身体。懂了?”
“懂了。”
花娘话是说的明白,但并没有真正的这样去做,一上午下来,我身上被柳条抽的哪哪都疼,明明说要着轻舞艺的,怎么还是要练基本功。
我实在忍不住便问她原由,花娘慢悠悠的说道“着轻不代表不练。”这我才明白,原来她的着轻只是跟她自己作比较,对于我来说简直比上天还难。
花娘每隔一天进叶府来,每次她离开我都要在床上瘫上两天,身上刚好一些她便又来了,周而复返,我身上旧伤不愈,新伤又添,每天最幸福的就是躺在窗前,看一眼那枝头上雪白的梨花,莫说出门,就是多走一步路我都觉得累的慌。
我如此状态,娘亲倒是欢喜的紧,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偷跑出去玩,隔三差五的还故意跑到我面前,兴致勃勃的问我可愿一同出门听戏吃茶,我乏的紧,连抬个白眼气力都没有,瘫在床上任由她嘚瑟。
这天花娘刚走,我半躺在窗前痴痴的看着窗外的梨树,阳光甚好,昏昏沉沉的将要入梦,被人一声高呼给惊醒了,险些摔下地去。我定了定神,侧耳到窗边,只听于一在外面嚷嚷。
“这半晌不午的怎会还在休息,是压根没醒,还是才躺下!青青呀!青青!你这谎撒的也太敷衍了些!”
“于公子,奴婢哪敢说谎呀!这...这是真的,自打小姐拜了花娘为师后,那精神气便不比往日了,天天就爱躺在那小睡,不如等小姐醒了,奴婢禀明了小姐,再请您来?”
“花娘!蓁蓁能拜在花娘座下?她天生不是习舞的料,花娘如何会收她为徒,你莫要再讨笑了!”
这话说的真真是听不出是在嘲笑我,还是单纯的了解我。反正我是忍不了,敲了敲窗子让采青放他进来。
于一捏着手绢,哎呦呦的蹦了进来,见我半死不活的躺在窗前,眉眼间甚是欢喜。
我瞧不惯他那幸灾乐祸的小人样,转眸看向窗外。
“哎呦呦!我错怪了小青青,还真是在休息呀!”
我不理他,一个劲的向窗外看去,于一见我如此,伸手戳了戳我,无奈我已是遍体鳞伤,他那一指头胜过历代酷刑之最。
我痛呼一声,脸色骤变,捂着痛处,蜷缩一团倒吸着气,他吓的不轻,手绢险些甩了出去。
“蓁蓁你这是怎么了?”
我提了提袖子,将那青紫的伤痕给他看“你也不瞧瞧我现如今是怎样的虚弱!一指头过来险些没拿去我半条命!”
“这....这......这伤是怎回事?你做错事,请家法了!这好好的人,身上一块好肉都没了,哪个狠心的这样下的去手,看我不将他的手给砍下来!”
我白了他一眼,叹了叹“你砍了她的手,便是要我欺师灭祖呢!”
于一愣了愣,忙坐在我旁边,问道“花娘打的,她为啥打你?”
“因我生来四肢不勤,又是朽木至极。虽说是打在我身上,但花娘伤的也不轻。第一次进府时还春光满面自信满满的,现在一见到我就长吁短叹,那眉头皱的比八十岁的婆子还要厉害,好几回她欲言又止,我瞧那神情,大约猜着可能是想弃了我,但又碍着自己的颜面,便强忍了下来。到底是我愚笨,不然何苦的遭这个醉!”
“我呸!你哪里愚笨了!”于一抱着胳膊不平道“十个手头还有长有短呢!你有自儿的好,何苦拿那天生的缺去斗人家的长,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我拉着于一的袖子,激动的直点头“还是于大姑娘了解我,这番话说的,不枉你我相识一场,对得起咱们之间的情分!”
“那花娘也是,透精明的人,怎么就应下叶伯母,愿意收你为徒呢!”
“通过这事我算是看明白了,娘亲要是认起真来,不差二姨娘分毫。”
于一捏着手绢抿嘴一笑“现在才明白,你这个做女儿的真是够细心的!”
采青端茶进来,又备了些小果子在桌上,我指着一盘豆沙糕对采青道“瞧瞧你这记性,怎么又将豆沙糕上桌了。撤下去,换个芝麻酥来,于公子爱吃那个!”
“奴婢该死!犯了禁忌!这就去换!”
于一笑嘻嘻的开口道“别费那功夫了,你将点心撤下后便歇着吧!我跟你家主子说两句话就走了,你就是换来了,我也没心思吃。”
我奇怪问道“怎么今天着急忙慌的,府上有事?”
“不是府上的,阿爹的有个江湖的结拜大哥,下个月过五十大寿,阿爹要服侍老佛爷没法出宫贺寿,我要去一趟,替阿爹赴宴贺寿,这一趟来回要个把月,我舍你不下,想着走前来看看你。”
于一的阿爹是个厉害人物,江湖中人,大多都不屑于跟宫中人来往,所以吃皇粮的看江湖人不起,走江湖的瞧官家不顺,大家向来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但他阿爹就是有本事,在宫中是老佛爷身边的红人,在宫外也混的如鱼得水,如此人物,世上少有。
我点点头,对于一道“你向来不喜身边有侍卫跟着,说他们举止粗鲁有辱斯文,但出门不同,路过那山头水驿的,没个练家子在身边,难保不会被人惦记。你多带几个人在身边,注意安全!”
“知道了。”于一起身,笑嘻嘻的对我说“时间不多了,我也该走了,这次再回来,算着就该到你及笄的日子了,到时我送上一份大礼给你,你定会欢喜的不得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我怕他只是敷衍我,冲着他的背影叮嘱道“别忘了带几个人在身边!”
采青进来收拾,问我午膳可有想吃的,若有说声好让婆子们去准备。
我摇摇头“我没胃口,让他们看着随意做些,反正娘亲不在府,二姨娘忙的脚不沾地,回不回来两可。爹爹在宫中也没来个信说要回来。就我一人,吃不吃一样。再说你现在跟我讨论吃的,不如让我多休息片刻。”
采青笑了笑“小姐近来清减了不少,让婆子们费心思备膳食,不如买些零嘴呢!小姐多少会欢喜些!”
我乏的紧,眼皮子好似粘在了一起,软绵绵的嗯了一声后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中梨花灼灼,如雪似玉,暗香氤氲天地,纯白的梨花从水边一直蔓延到天边。隐约中我又听见了琴声,似在眼前,又似远在天边。
我在梨园中寻来寻去,半片衣衫不见,累了便倚在树下休息,一片纯白自枝头随风飘落。
突然,空中的花香变了,变得清冷起来,隐隐间有一丝令人心惊檀香,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懵懵然睁开了眼睛。
恍恍惚惚中我看见了一个红衣少年郎斜倚在枝头,唇畔媚笑,红衣蹁跹,那模样比蒲先生手札记中的妖精还要俊几分。
我以为还在梦中,伸手去摸他那如玉般精致的脸暇,施施然开口问他“世间无此殊丽,若有,非妖及狐。你是妖?还是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