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噘着,显然又疑惑又不满,索性竟告诉他缘故倒好。
“相府宴请客人,人多眼杂,不似平日清净,你别出去,仔细磕碰了。”
不是怕磕碰了,是怕被人看见毁你清誉罢!索欢心里明白,凤栖梧亦知他心里明白,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不说出来。宰相大人很怜惜这样懂进退的他,从枕下掏出一个小匣子,本来想让他自己发现的,现在决定当面给他。
从里面拿出一套小小的戗金九连环,他说:“拿着解闷儿。”索欢接过,看着这复杂精巧的玩意,摇头道:“我见人家解过,弄得一团糟,我哪里能解开?”
“这比‘华容道’有意思,哪天解开了哪天来找我,有赏。”凤栖梧知道解九连环费事,解开要三百多个步骤,这小东西够他琢磨一阵子的了,省得静极思动,闹出什么事来。再者也有警告的意思:你的动向我知道,哪怕是在玩什么这种小事。
索欢当然听出那点弦外之音,乖乖地握住九连环,凤栖梧又亲亲他的脸,才直起身,似乎想到什么,又弯下腰,说:“白日送你的东西别藏着,想要了就拿来用。”
他说得一本正经,索欢羞得将头抱住,闷闷地道:“大人怎么蔫儿坏啊,就不能不捉弄我么?”
“谁捉弄你了。”凤栖梧拉开他的手,认真道:“玉养人,那个对你身体好,以后多用用。”
“还说没捉弄,女人才有事没事用那个呢!你喜欢女人,所以一直送我女人的东西,胭脂水粉是,金玉首饰是,那个也是。”
被误会了,凤栖梧无奈地想。他只是因为他在用那些,而且好像很喜欢用那些,所以送他,并非一味把自己的喜恶强加给他啊!他怎么不知道他是男人?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睡的是男人?只是,心思这样敏感,确实不太像男人。
他掰过他的脸,“若当你是女人,我也不必费这个神。你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现在不养着后面,老了想落下一身病么?”指了指被褥上的血迹,道:“等一下会有大夫来上药,你就大大方方让他们看,倘或谁敢笑你,告诉我,揭他老皮。”
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脸,索欢居然不敢看,明知道他看似体贴实则并不用费多少神,一句话的事,自有人去办,然而还是不敢看他的脸,想着自己要做的事,想着他这样的人,十分的精神能用半分在自己身上,止不住就生出了一点愧疚。
大夫明着不敢笑,心里肯定要笑的。索欢想着其他事来分神,却还是抑不住,抑不住自己去讨要一个根本不相信的承诺。他说:“管我老了的事作甚,难道我老了你看着不硌眼睛,不赶走我?”
风尘女子给人当小妾,逃不过秋扇见捐。人微势薄,备受排挤,平安终老是痴人说梦,重回烟花又已色衰,风光难继,只能做最下等的妓女,生不如死。凤栖梧认识粟月华,与妓馆大有联系,自然听过见过这样的事。
男人贪爱美色,再正常不过了,然而凤栖梧,也许是受少年时经历的影响,他其实不像旁人以为的那样看重皮相。
“哪里就到了硌眼睛的地步。”他无法承诺谁长远的感情,便老实说道:“世间万物没有不变的,人更如此,情爱并非人生最重,也许有朝一日我会烦你,但无论怎么烦,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更不会允许旁人欺辱你,因为……你拥有我的秘密。”
“丹砂契。”索欢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有一种高兴夹杂着郁闷的复杂滋味,就像买了一件不喜欢的古董,然而它货真价实。凤栖梧笑着离开,他觉得索欢没明白,“秘密”并非丹砂契,而是指交合,他一直很克制,但在索欢的着意勾引下,他们恣意了好几回。
他一直认为男人在交媾的时候很丑陋,激烈交媾的时候更丑陋,所以刻意保持着有条不紊的床事作风,多年来几乎化作本能。
而索欢击碎了他的本能,见识到他的丑陋,就如同窥探到他的秘密,拥有了他最真实的一角。对于能共享某个秘密的人,大多数人都会高看一眼的,秘密极多的凤栖梧尤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