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确实明白这几乎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宁州本就地处偏远,在经历了几次大战之后,本就积弱,加上朝廷的压制,让宁州大地这些年来的灵气稀薄了不止一筹,在这样的内忧外患之下想要与北境的诸多青年才俊一较高下着实有些痴人说梦的味道。
他正想着这些,那翰星碑方向忽的再次传来了那位文官的高呼:“天阙界弟子修龙平挑战翰星榜首萧牧!”
“请双方在半柱香内就位!”
……
这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衡珞街与浔阳街都在那时响起了阵阵惊呼。
整整一日下来,虽然宁州的青年才俊们在对抗北境众多年轻一辈时屡屡落败,但唯一让众多百姓们心底安慰的是,自始至终都并未有人对翰星榜前三甲的三人发起挑战,这终归是如今宁州最后的颜面,而在这今日大战的尾声,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对萧牧发起了挑战。榜首之争素来让人心驰神往,却又不免让人暗暗有些担忧。
魏来也在那时与徐玥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目光中瞥见了一丝担忧,当然与大多数人不同的是,他们的担忧不仅仅是因为萧牧受到了挑战,更多却是天阙界今日似乎并无任何动作,而到了今日翰星大会的尾声方才有所行动,徐玥与魏来都摸不清天阙界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二人起身与那茶馆的老板辞别,随即便与人群一道快速的朝着那最高处擂台所在地走去。
此刻那位名为修龙平的天阙界门徒已然落在了那擂台之上,那是一位看上去约莫二十五六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色长衫,衣衫白净,面容儒雅,看上去像极了一位读书人,但偏偏他立于那处,周身却又凌冽的剑意涤荡,鼓动衣衫亦扬起鬓发。而在他的对面,萧牧寸步不离的一直站在这属于他榜首的擂台之上,对于对方的到来并未露出半点或恼怒或不屑的神情。
“早闻萧将军大名,今日得缘一见甚是幸会。”那名为修龙平的男人见萧牧如此,却还是微微一笑,保持着自己身为天阙界门徒的风姿,甚至还主动朝着萧牧拱手一拜,如此言道。
但这番客套之言,却并未得到萧牧的回应,萧牧只是侧头看向台下负责这擂台的文官,问道:“开始了吗?”
那文管一愣,赶忙点头:“双方上场,比斗便即可开始。”
“好。”萧牧的嘴里吐出这样一道字眼,下一刻在在场众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档口,他的身子便猛地爆射而出,直直的冲向修龙平。
萧牧是宁州翰星榜首,亦是紫霄军统领萧白鹤之子,在宁州甚至北境都颇负盛名,在修龙平看来这样的人物多少得讲究一个脸面,大家互报家门,再行比斗,才是正道。可对方却不宣而战,直直的便杀了过来,这让修龙平的心中是又惊又怒,却顾不得其他只能赶忙催动自己体内的灵力,顿时四道神门显现,分置于他的眉心、胸口、后背以及左臂之上,神门轰鸣气机连成一片,一道青色的光芒在四道神门之上流转,他的背后便于那时浮现出一道与他人齐身高的巨大青色月刃。
修龙平眸中的神光一凝,那月刃旋转着便脱体而出,直直的迎向杀来的萧牧。
叮!
一声轻响随即荡开,名为雨幕的长刀出手,刀身在萧牧手中一阵,一股浩大的灵力与刀意便裹挟在了那刀身之上,与那道巨大的月刃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轰!
一声轰响荡开,巨大的气浪铺散开来。
双方各自退开数步,修龙平的额头上浮现出些许汗珠,他召回月刃,看向面色冷峻的萧牧:“阁下不宣而战,传出去不怕被世人耻笑吗?”
“耻笑?”萧牧面色冷峻的侧眸看向身下,那处负责此方擂台的文官在感受到萧牧目光时,猛地身子一颤,赶忙便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萧牧的目光继续流转,又落在了那文官身后的袁袖春身上,这位大燕太子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亦是面色有恙。
但萧牧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修龙平,他冷峻的脸上在那时露出了笑意。
“萧某人自幼耳力过人,自修行以来此番过人之处不增反减,一里之内针落蚊啼,皆逃不过这双耳朵,方才殿下与你那位长辈所言在下一字一句尽数听在耳中,若说耻笑,今日过后,天下人要耻笑的也只是你天阙界而已。”
萧牧此言说罢身形再次爆射而出,手中长刀雪亮,刀身轻颤,急促的脆响不绝于耳,宛如暴雨倾盆。
听闻萧牧此言的修龙平面色有些难看,他不敢轻敌,眸中青色光芒亮起,衣衫猛地鼓动,周身四道神门轰鸣不息,一股浩然的气势猛然自他体内升腾而起。他背后的月刃随即围着他的身躯开始疯狂旋转,随即一道道弯月状的刃芒从月刃之上脱体而出,绵绵不绝的杀向萧牧。
每一道刃芒之中所裹挟的威势都极为浩大,所过之处,强大的锋
芒将擂台上铺就的石板层层掀开,从地面上扬起,又被锋芒搅成粉碎。
而面对这样的杀招,萧牧却不闪不避,他直直的向前,手中的长刀在灵力与刀意的裹挟下,一次又一次的斩出,将那些在旁人看来已经极为骇人的刃芒一道接着一道的斩成两半。
眼看着自己的招数似乎并不能阻拦萧牧前进的步伐,修龙平额头上的汗迹更甚,几乎密布了他的整个额头。
他在那时一咬牙,像是做了某个极为重要的决定一般,双手忽的合十于胸前,一道道手印被他结出,只听他嘴里肃然言道:“夜笼千秋,星辰为盘,月神为尊。”
“请君下临,铸我灵刃,除魔歼邪!”
这话一落本已昏暗的天色又暗下了几分,穹顶之上一道月华忽的自那高悬的月亮之中落下,直直的倾落在修龙平的身上。
而修龙平的身形笼罩在那月华之下,周身光芒璀璨,竟隐隐显露出几分出尘之相,他的面色肃然,手中结印猛地停住,他的双眸一闭一睁,漆黑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两道月牙闪过。
“镇。”
他的嘴里吐出一道清音,本该微不可闻的声音却好似带着某种魔力一般清晰的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他身前旋转的月刃停了下拉,青色的月刃之上折射这月华,显露出神圣无匹的光辉,而随着修龙平此言一落,那月刃一颤,竟然是在那时化为了无数道只有人拳头般大小的月刃。而下一刻那密密麻麻的月刃猛地爆射而出,再次袭杀向萧牧。
萧牧的脚步不停,刀锋舞动,似乎准备以一力降十会的办法破解对方的法门,但这一次变得细小的月刃威势却不减反增,它们密密麻麻的从四面八方袭来,萧牧不得不花费比之前更大的精力方才能与这绵绵不断的袭击,但与方才对方所激发的刃芒不同的是,这些细小的月刃不仅攻势更加凌冽,更像是带着某种灵性一般,被萧牧击退之后,很快便重振旗鼓再次加入战场。
月刃们不知疲倦,但萧牧手中的长刀却没有这等天材地宝的实力。
在月刃不断的冲击下,哪怕是有萧牧庞大的刀意与灵力加持,那刀身之上却依然免不了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裂纹,似乎处在崩溃的边缘。
“哼!什么宁州榜首,我看也只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罢了!”见萧牧受挫,那修龙平顿时面有得色,他冷笑一声,一只手伸出,朝着虚空一握,那些盘踞在萧牧周身宛如蜂潮一般的月刃们如得敕令一般,各自气机相连,在月刃的凹口处相互堆叠,竟然化作了五道月刃组成的刃墙。
随着修龙平一手紧握,那五道刃墙猛地从四面以及萧牧的头顶压下,似乎想要将萧牧困于其中。
萧牧当然意识到了对方的心思,他举起雨幕,肆意挥砍,想要冲出那步步紧逼的刃墙,那道谢月刃受到了方才月华的加持,坚固无匹,萧牧体内所激发的强大的灵力与刀意落在那刃墙之上却如泥牛入海一般激不起半点风浪,那五道刃墙转眼便已到萧牧的跟前,将他的身形包裹其中。萧牧见状眉头一皱,还要再次挥刀,但这一次那刀锋落在刃墙之上,本已布满裂纹的刀身似乎再也发出承受这样强大的灵力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触及到刃墙的一刹那尽数崩碎。
雪白的刀身裂开,化作无数碎裂四散开来,萧牧的面色终于一变,但不待他有任何反应的机会,五面刃墙从各个方向袭来,终于彻底闭合,将他的身形严严实实的包裹在了其中。
周遭围观的百姓本就因为之前萧牧落入颓势而屏息凝神,此刻见那月刃将萧牧的身形彻底包裹,再无一点动静,场面上更是瞬息静默了下来。
修龙平的面色有些发白,似乎激发这等杀招对他来说同样消耗巨大,但萧牧受擒,终究是让他完成了宗门交代的任务,单凭这一点,便宗门那边便少不了他的好处,想到这里修龙平苍白的脸上便有些许笑意荡开。
“什么虎门将种,什么宁州榜首,不过如此。”他冷笑着再言,目光却在那时落在台下那位文官的身上,“还不宣读胜负?难道要让我把你们宁州的榜首杀了才能作数?”
这话里的讥讽与轻挑之味浓重,而周遭的百姓听闻此言更是面色愤慨,却又纷纷敢怒不敢言。
那文官闻言如梦初醒,他连连点头,正要宣读胜负。
砰。
可这时一道轻响却忽的传来,那声音不大,但在此刻静默的场地上却显得尤为突兀,众人皆在那时循声看去,却见发出那声音的赫然是那五道刃墙所组成的密不透风的月刃牢笼。宁州众人的眼前一亮,修龙平却不免眸中露出异色。
“嗯?”他发出一声疑惑的轻吟,但还不待他想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
砰。
砰。
……
那样的轻响却开始源源不断的从那刃墙之中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很快那声音便连成一片,不断的响彻。
而这一次,修龙平终于听得真切,那声音究竟是何物——是肉身撞击在刃墙之上所发出的声音。
他的脸色一变,暗道不好,可这样的念头方才升起,那铸成牢笼的五面刃墙之上便开始不断出现隆起之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冲击着这牢笼,要从中破笼而出了一般。
但那是什么东西呢?
答案显而易见。
修龙平自然不愿意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的双手伸出,就要再次催动自己体内的灵力加固这牢笼,可灵力方才被他激发。
轰!
一道巨大的轰响声却猛地在那月刃铸成牢笼处升腾而起,月刃铸成的牢笼崩碎,无数月刃在那时倒飞出去,就连那擂台所在的地面也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所震碎,层层碎粒扬起化作尘埃僵此处遮掩。
修龙平的面色愈发的难看,他将那些四处飞射的月刃再次召集,于他身前层层叠叠的铺开,化作一道巨大的刃墙,气势骇人。但他的目光却阴沉无比的盯着眼前那扬起的尘埃,那眸中的凝重之色,再也没有半点方才的轻松写意。
但他并不愿意承认此刻内心翻涌起的胆怯与不安,他厉声言道:“那又如何?挣脱了我的镇魔月刃,你早就精疲力尽,管你什么虎门将种,什么宁州榜首,今日都得跪倒在我修龙平的脚下!”
修龙平的怒吼响彻,漫天的尘埃却渐渐散去,一只脚在那时从尘埃伸出,轻轻的落在地面上。
“虎门将种也好。”
而萧牧那平静又低沉的声音却也随之响起。
“宁州榜首也罢。”
萧牧说着另一只脚也从尘埃中踏出,他的模样再次显露在众人眼中,而令修龙平与众人惊讶的是,此刻的萧牧并无半点他们想象中的精疲力尽,反倒依然一副亘古不变的平静之色。
“都是虚名。”
他继续说着,眉心、胸前、后背以及双臂之中,五道神门相继亮起,神门之中血光的光彩连成一片,一道浩大的气机荡开,于是乎,尘埃深处又有一只脚伸出,然后……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越来越多的脚从尘埃中伸出,越来越多的身形在尘埃中显现,那是一道道身着三霄甲胄,容貌模糊的身影,他们数量庞大,随着尘埃的散去,众人惊骇发现,萧牧身后的擂台上每一寸地面上都站立着这样一道道身影,远远看去密密麻麻,足有数百之数。
“只有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谁。”
萧牧却并不理会旁人惊诧的目光,他自顾自的言道,脚步却再次迈出,身后的众多虚影也在那时迈出了脚步。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步,但仿若泰山压顶一旁的气势却在那一瞬间朝着修龙平涌来,让这位自诩为高高在上的天阙界门徒脸色煞白。
“我是萧牧。”
萧牧说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由迈步变作了奔跑,他身后的众多甲士虚影也随即奔跑了起来——他们的速度极快,气势骇人,奔跑这样的辞藻似乎并不恰当,准确的说,他们是在冲锋。
就像是曾经那些在宁州边关为了捍卫故土与家人一次次朝着强过他们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敌人发起冲锋的三霄甲士一般,那些虚影也开始了他们的冲锋。地面在颤抖,周遭的场景变得模糊,周围的众人恍惚间置身于一处尸山血海堆积的战场,烈火与断壁残垣之间,一队甲士奋勇向前,舍生忘死,只进不退。
萧牧的双目泛起了红光他的一只手朝着虚空伸出,他身后的诸多甲士也在那时朝着虚空伸出了手,地面上在那时亮起一道道晶莹的光芒,那些晶莹的光芒闪烁,纷纷落入了那些甲士与萧牧的手中,若是这时有人瞩目看去,会发现那些闪烁着晶莹光彩的事物赫然便是之前在与修龙平交战中崩碎的雨幕刀刀身的碎片,那些碎片落入众人手中,一道明亮的华彩爆开,竟然在那时猛然化作了一把把完整雨幕。
手握此刀萧牧,周身的气势再次升腾,而这时他也杀到了修龙平的身前,这位紫霄军的少将军在那时没有半点犹豫,他迎着那道在修龙平身前铺开的月刃高高跃起,将手中的刀举过了头顶,以力劈华山之势,猛然斩下,而他身后那数百道虚影亦于那时如法效之。
无数道虚影在那时遮天蔽日的跃起,无数道刀光割破夜色决然而来。
修龙平的面色惨白,他双目被漫天刀光所遮掩,耳边响起了萧牧的怒吼。
“我是萧牧!”
“是紫霄之悍卒……”
“亦是宁州之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