膀大腰圆的学徒们齐声应和,作势就要朝着魏来杀来。
魏来的眼睛眯起,方才收回袖中的匕首再次落入手中。
他当然明白苍羽卫就在屋外,一旦动起手来,免不了会暴露许多问题,但他更清楚的是,若是真的被压到了苍羽卫所看管的牢房中,等待他的无非两条路,要么屈打成招,要么就是赶在屈打成招之前,被活活打死。
魏来的身子微微弓起,像极了一把被拉满的烈弓,他的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孙大仁。虽然有些不耻,但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孙大仁出面暂时阻止这场闹剧,否则魏来便别无他选。
好在孙大仁也确实未有让魏来失望,就在那些壮汉动手的瞬间,孙大仁也迈步而出,他的嘴唇张大,就要言道。
“孙伯进!吕观山尸骨未寒,你这人走之后的茶,凉得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这话里的语气极尽讽刺之能事,孙大仁虽然对自己的父亲此举不满,但无论是胆量还是肚子里的墨水都远不足以支撑他说出这样一番话。说出此言之人,却是另有其人——那是一位年纪与孙伯进相仿的男人,身形略微发福,穿着锦绣长袍,腰间悬着的玉坠上刻有麋鹿白兔之相,头戴的玄冠正中镶有白脂玉一枚。
一身装饰颇有些庸俗过头的珠光宝气,走起路来也远不如孙伯进那般龙行虎步,但双眸中凛冽的寒光却与对方不遑多让。
“赵共白?”孙伯进没有注意到身旁自己那个因为话未出口便被打断,讪讪收回了手的儿子,目光在那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便转了过去,看着那个从门口处走入院中身形微胖的男人。
他很在意这个的男人。
乌盘城是个小地方,但俗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赵家与孙家都是这乌盘城数一数二的大户,暗地里自然都较着劲,想要坐上这乌盘城的头把交椅。
孙伯进当然不服赵共白,可惜他的儿子着实要比自己的儿子争气一些,又拿下了吕砚儿的芳心,眼看着就要攀上吕家的高枝,坐稳这头把交椅。谁曾想事情急转直下,吕观山做了件这样的事情。孙伯进本以为赵家得就此安生一段时日,不了今日这样的事情他赵共白也敢来搅和。
“怎么?就许你孙伯进来欺辱孤儿,不准我赵共白来探望一番故人之后吗?”身材略显臃肿的赵共白丝毫没有与孙伯进客气的意思,张口便继续着之前的冷嘲热讽。
孙伯进闻言心头微微一凛,早就听闻赵家背后还有一座大的靠山,如今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敢明目张胆的提及吕观山,称其为故人,显然是有所依仗。孙伯进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极为复杂,但嘴里却还是沉声言道:“孙某人做事素来光明磊落,是这孩子盗我丹药在前,难道就因为他是一个傻子,我就要任由他胡来?我大燕朝,可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赵共白眯着眼睛瞟了一眼被孙伯进扔在地上的信纸,冷笑一声,说道:“是非曲直,你我心知肚明。不过你既然想要你的铭血丹,好说得很。”
赵共说着,一只手便伸入了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瓶。
“出自无涯书院的药师之手,想来整个北境除开玄壶宫,便无再比这瓶中之物更上乘的铭血丹了吧?”他将那事物递到了孙伯进的跟前,笑着问道。
孙伯进也知道,靠着自家的儿子,赵共白是父凭子贵,搭上了无涯书院这样的参天巨擘。但能如此轻易的送出这样的东西,或许那位赵天偃在无涯学院所受到重视程度,还远远超出了孙伯进的预估。
念及此处的孙伯进面色愈发难看,他也知道随着赵共白的参合,他的计划显然没有了实施的可能。他侧头看了看屋外,却见之前躲藏在阴影下的苍羽卫们,此刻已经站到了大门前,为首的罗相武面色阴沉。孙伯进摸不清他到底是在为赵共白的搅局恼火,还是在为自己的办事不利而怒火中烧。他倒也果断,索性不去想这些,一把从赵共白的手中夺过了那丹药,又转头瞪了魏来一眼,说道:“你好自为之!”
言罢,便极为粗暴的抓起自己儿子的衣袖领着诸多门徒,负气而去。
而那时满心怒火的孙伯进,自然无法注意到,自家儿子在离去时悄悄的朝着魏来竖起了大拇指,更没有注意到魏来的目光与罗相武相遇,前者面色阴沉,后者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