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死前还能再干掉六个鬼子!
林志国攥紧了两支配枪的握柄,用大腿外侧擦开保险后便开始活动身子,试着从地上站起来,一次次不支倒地,又一次次重新来过……
望着眼前这座被硝烟环绕的草房和躺在地上的八路军战士的尸体,石垣大尉不由得感到一阵阵颤栗,这些八路虽然倒在了自己的手下,但其勇气却值得自己去尊敬。也罢,尸体就留给他们自己的部队来收殓吧。
日本翻译小心翼翼地走来附耳说道:“中队长阁下,面对这样的轮番进攻,此处不可能再有活口了,您看是不是换个地方继续搜查?”
石垣大尉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许可,待院外的日本兵准备收队撤离的时候,突然又响起了两声枪响。“叭!叭!”两名走在队伍最后的日本士兵后背中弹,倒地毙命。
石垣大尉感到无比诧异,怎么?还有活口?他立刻带领手下一众士兵再次将这座院子围住。石垣大尉皱紧眉头观察着屋内的动静,示意士兵暂时不要开枪。
突然,被大火烧的满目疮痍的屋内突然走出了一个浑身被*和鲜血包裹住的“黑人”,他身上的衣服已是破烂不堪,沾满污渍的头发就好像院内的野草般显得极为杂乱。日本兵们都看呆了,眼前的这个家伙似乎除了眼白以外全都是黑的……
林志国犹如一个铁人般矗立在日本兵们的面前,此时他正用一种轻蔑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鬼子兵,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太阳穴处爆起的青筋正在剧烈地跳动着,嗜血的渴望犹如点着的大火般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燃烧起来……
一段充满兴奋和挑衅的声音从林志国的口中喊出:“喂,小鬼子们,有敢换命的吗?!”
话音未落,林志国便猛地抬起手中的配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眼前的日本兵便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叭!叭!叭……”爆豆般的枪声响起,瞬间便打破了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左右的寂静……
日军也开始举枪反击,从对面打来的弹群呈破竹之势撞进了林志国的身体,林志国的身子好像触了电门般在弹雨中拼命地抽搐着、抖动着,他的胸口和腹部绽开一朵又一朵鲜艳的血花,无数血洞遍及全身……
远方的天际忽地飞过一片鸦群,正从魏王庄上空掠过,此情此景可谓尽收于眼底,鸦群们不由得齐发出一阵颇有些易水悲歌的哀嚎……
是役,独立团二营从参谋长林志国、二营长钱里远、教导员靳学忠再到下辖各连排干部和全体基层战士无一幸免,全部牺牲。二营全体官兵用自己的生命践行了自己参军时的誓言,宁作战死鬼,不当亡国奴!
……
就在二营全体阵亡的同时,一营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杨龙菲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带领队伍照着鬼子的扫荡部队那么一通乱打,居然将四下的日伪部队全部吸引来了。就在一营的防御阵地外围,日军的扫荡部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纵深穿插足有百里。日军第36师团下辖的一个骑兵联队、两个步兵大队,一个炮兵中队外加皇协军第一支队所属全部主力,共计一万余人将独立团一营的四个方向围得水泄不通。坦克、装甲车在广袤的平原上横行,途中无论是遇到避祸的百姓还是溃败的部队一律开火射杀,绝不留情。
副团长张山冲到杨龙菲面前吼道:“团长,咱们不能再往前走啦,现在四面全是鬼子伪军,再硬打下去,一营的老底子就要拼光啦!”
“那二营怎么办?那是咱们独立团的武装,是我杨龙菲一手攒下的家业,不能丢下二营不管!”
“来不及啦团长……现在独立团正是走背字儿的时候,连一营都自顾不暇了还咋管二营的事儿?下命令撤退吧团长,再不撤,二营救不出来,一营也要完啦!”
杨龙菲那对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睛死死地瞪着眼前的战况,眼白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日军的步兵几乎堵死了附近所有的山头,无论是远处的山梁还是近处的平原,身穿黄色军服的日伪士兵随处可见,多得就像是秋天的蝗虫般数都数不过来。他一咬牙一跺脚,拖着长音极不情愿地喊出了一声:“撤!”
各连队接到命令后随营部一同朝南面突围,从枪炮声的密集程度上看,敌人建立在南面的攻势最为薄弱,枪炮声的密集程度也不如其他四个方向,因此会更有利于在突围过程中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三连长,快,带你的人给我堵住这道口子,出了任何问题我拿你是问!”张山在混乱中叫来了三连长肖宝柱。
“是,三连的都跟我来……”肖宝柱当即带领战士们将刚刚突破的路口堵死,负责阻击从正北方向压上来的日军主力。让张山没想到的是,那支被临时划入到警卫连编制的日本战俘班居然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脱离了编制,擅自留在原地配合三连打起了阻击战。
“咳,你们他妈哪个连的?谁让你们来的?”肖连长见状忙吼道。
为首的日本兵咿咿呀呀地说了不停,肖连长这才明白过来,闹了半天原来是他妈的那个日俘班。他歪着脑袋一数,不多不少,正好是个人。肖连长当即便阴阳怪气地说了起来:“怎么着?小鬼子,看着老子们让你们同乡给包围了,又惦记着改弦易帜回日本国了吧?我丑话可说前面,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他妈给老子放老实点儿,敢他妈乱动我就宰了你们……”
日本兵们依然是咿咿呀呀叫嚷个不停,一边朝对面举枪射击一边冲肖连长做出各种各样奇怪的手势,丝毫没有要住嘴的打算。这可把肖连长气得不轻,作为此时守卫该阵地的最高指战员,他需要绝对的清静,或者说除去枪炮声外他不想再听到从其他地方传来的任何噪音。可旁边这几个日本兵却很不识相,就跟当地老乡的婆姨似的,一扯起淡来就唧唧歪歪没个完。
“我说你们他妈能不能闭嘴?老子又没种地,学蝲蝲蛄叫咋的?说的他妈什么鸟话,跟草驴叫槽似的……”肖连长气哼哼地骂道。
旁边一名战士提醒道:“连长,这小鬼子好像真有话要说……”
“咱们连的文书呢?把他叫来,他不是学过几句日本话吗?让他听听,看看这小鬼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连部的马文书赶到以后,为首的日本兵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般,肢体和语言都显得格外激动。马文书听了个大概后遂转身向肖连长汇报道:“连长,他说他们既然已经成为了俘虏,就不会再抱有倒戈的打算,日本军队不可能重新接纳他们。因此他们决心与我们共患难,要突围一起突围,要战死就一起战死……”
“操,小鬼子行啊,才上了几天政治课也学会咱中国人这套啦。唉,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如果你们是真心实意跟着我干,那我举双手欢迎,要是你们敢借着这个名义给我耍花招,可别怪我手里的家伙不认人!”
战斗持续不到十五分钟,三连储备下来的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不少战士手里的火器都成了烧火棍,面对从四面包围过来的日军,战士们除了静静地等待以外别无他法。在广袤无垠的平原战场上,日军的枪炮火力占据了极大的优势,超过三分之一的战士都是因为弹尽粮绝,从而丧失作战能力后被日军逐一射杀的。不得不承认,日军的队伍里有不少具备狙击手潜力的士兵,他们其中部分人甚至可以在超过一百五十米的距离外,且没有装备瞄准镜的情况下对进入到他们准星内的“猎物”进行挨个点名。因此,许多八路军战士都是在毫无遮掩物的状态下,将自己整个人暴露在对方的视野及射程内后遭到了射杀。
日军的骑兵在坦途的平原上疾驰,很快便将三连仅存的最后三十四人堵在了一个狭小的包围圈内,并开始慢慢地缩小包围圈的范围……
肖宝柱拿起头上的帽子往地上一扔后,从地上抄起一支装有刺刀的步枪便跳出了工事:“弟兄们,见血的时候到啦,把家伙都准备好……”
战士们接令后纷纷上起了刺刀,并相继跳出了工事,战士们背靠背地围成一个圈,怒视着将他们包围得水泄不通的日本骑兵,每一名战士的眼睛里都泛着寒光,此时他们不再是谁的儿子、丈夫和父亲,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独立团的老兵,而且是一群即将用生命来见证血性的老兵!
在逼近八路军战士不到五十米的位置,日军的骑兵们又一次放慢了前进的脚步,并在两军相距三十多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开始围绕着一个大圈转弯,好像是在有意地戏耍被包围在圈内的八路军战士。
在日本骑兵的眼里,这伙八路俨然成为了他们的口中食,至于什么时候吃下去只是个时间问题。不过对于这场战斗的胜利者来说,他们所考虑的不只是吃下这顿美餐,而是在吃下这顿大餐前先好好地欣赏一下,或者说还需要在心里研究一下,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吃掉它?
日军骑兵联队长末弘永毅是一个老牌的日本军官,他的嘴唇上方蓄着一撮八字胡,佩戴着标志有大佐军衔的领章,腰间还挎着一把比起其他日本骑兵都更显精致的指挥刀,胯下一匹白马在众多由棕褐色马群组成的骑兵队伍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末弘永毅驱马向前走了几步后,冲身边的翻译官嘟囔了几句后,翻译官遂冲对面的八路喊道:“对面的八路你们听着,我的指挥官末弘大佐告诉我说,他可以破例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们老实交代自己所属部队的番号和你们长官的姓名,你们便可以得到宽恕。对于你们之前的抵抗也可以既往不咎,并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你们听明白了吗?”
“去你奶奶的,小鬼子,老子们几十条人命就摆在这儿,有本事你就来取,少他妈废话!”肖宝柱恶狠狠地回骂道。
骑在马背上的末弘永毅听后冷笑道:“拒绝合作?不识抬举。就这么几十个人,也想做困兽之斗?我倒想见识一下,到底是这些支那士兵的脖子硬,还是我骑兵联队的马刀锋利?骑兵联队全体,听我命令———进攻!”
听到命令的日本骑兵好像打了鸡血般挥舞着手中的马刀便冲向了对面的八路军战士,双方很快便交战在了一起,刀枪的撞击声、骨骼的碎裂声、士兵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刀锋劈向之处无不残肢飞溅、鲜血淋漓,脚下的黄土被染成了一片殷红。
战斗持续不到两分钟,参与混战的日本骑兵遂重新归位。许多骑兵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鲜血,有自己的,也有八路军士兵的……细数下来,在刚才的混战中,倒在日军刀下的八路军战士有二十四人,其中有四人是战俘班的成员。可悲的是,在这场近距离格斗中我八路军战士只干掉了三名日本骑兵,而侥幸活下来的连同肖宝柱在内的十名战士也都负了刀伤……
翻译官再一次开出了纳降的条件:“几名八路士兵你们听着,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只要你们如实告诉我你们所在部队的番号和你们长官的姓名,我以日本军人的荣誉向你们保证,你们的生命将得以持续。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我希望你们认真考虑,不要执迷不悟!”
“小鬼子,你也太不了解我们中国人啦!老子们要是怕死,还会在这儿等着你吗?到了这个份上,咱也别玩虚的,一句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到头儿你也别想撬开爷爷的嘴!小鬼子,爷爷已经准备好上路啦,你们呢?!”
翻译官失望地摇了摇头后对末弘联队长说道:“大佐阁下,看来这几个八路是铁了心啦,你我都别想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任何情报,您看是不是……”
末弘永毅沉重地点了点头后便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马刀,怒吼道:“骑兵联队全体,听我命令———再次进攻!”
沉寂片刻后的日本骑兵再度沸腾起来,奔腾的马群如同潮水般涌向了只有区区十人的八路军部队……日军的攻击部队很快便将势单力薄的八路军队伍淹没了,随即又是一番激烈而短暂的拼杀,刀剑铿锵、血肉横飞……战斗结束后,三连全体算上连长肖宝柱在内共一百一十五人全部牺牲,日本战俘班连同班长坂本一郎在内共十人全部阵亡……
这支刚过百人的普通连队在拥有十余万兵力的八路军部队中到随处可见,无任何特别之处。到不可否认的是,这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连队从连长到战士,硬是拼尽了自己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和血性,履行了自己作为一名军人的责任和担当,也维护了自己所属部队的荣誉和尊严。
这支由一百二十五人拼凑而成的作战部队用全体阵亡的代价拖住了敌人长达半个小时的进军速度,为大部队突围争取了一定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