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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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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对啦,要的就是你们这句话!我杨龙菲明人不说暗话,更不怕别人笑话我吹牛。一句话,但凡能进我们25团的,各个都是有五尺高的汉子,谁也不是软蛋。就像你问的那句话一样,咱们能打得过小鬼子吗?我要说的是,不管打得过打不过,这场战争已经打响啦!除了和鬼子硬杠下去,咱们还有别的出路吗?说到底,在座的都是爷们儿,老话说‘家有顶梁,国有栋梁’。要我看,这场战争打到今天已经不仅仅是为争个输赢,还要挣回咱们中国人的脸面、骨气还有尊严!咱们都是军人,眼看着小日本儿在咱们的地盘上杀人放火,要能忍着那还算是中国人吗?话说到这儿,我搁这儿索性就跟你们在座全体通个气,只要一天不把小鬼子撵走,我杨龙菲就绝不撒磨,坚决把这帮狗娘养的给赶回他们日本老家去!”

    杨龙菲说话时声情并茂,战士们听后很受打动,纷纷鼓掌叫好。

    又有一名战士提出了问题:“团长,咱们这一投八路,那以后的装备补给可咋办呀?我问过他们的士兵,说弹药也就补充这么一次,以后不管什么东西都要靠缴获鬼子的。团长,我们领不领饷钱不重要,可不能让兄弟们空着手拎着烧火棍去跟鬼子玩命吧?那得拼掉多少人的命才能换来一个团的装备?”

    杨龙菲带有一种嘲讽的口气嚷道:“你小子不缺胳膊不少腿的,靠自己本事缴获点儿枪支弹药还算什么难事儿吗?人家八路都能用手里的大刀片子换成三八大盖、快慢机,你就不行?是你兔崽子舒服日子过多了还是爹妈少给你小子两颗胆?”

    那名战士害臊地退回到队伍里,引得周围的战士一阵哄笑。

    一营长谢大成听着也来劲了,他也装腔作势地嚷道:“团长,您的意思是说,咱们团的战士以后吃屎还是吃肉那都得凭自己本事了是吧?”

    杨龙菲笑道:“说得没错,是这个意思,你小子终于开窍啦?弟兄们,今天既然谈到了今后咱们团的发展路线,那我干脆就把这话给说透啦。当然啦,这也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借取了咱们兄弟部队的经验而已。这样,从明天开始,各连队开始分兵。三个营长带着各自的队伍去其他地方建立防区,成立营部,下面各连队也是一样,爱去哪儿去哪儿,但有一条,要跟团部说明位置,便于联络。到时候你们就开始造自己的地盘、逮自己的猎物、存自己的家当,我既不过问也不插手。当然啦,我也不是完全一点也不干预,各连队还是要统一协调,以团部为大局的。你们里面万一哪个人将来弄到了一门九二式步兵炮或者是105*炮啥的,可不许私吞,必须给我弄到团部来,这是原则问题,听明白没有?谁要敢不往上报,你看我不抽他小兔崽子的……”

    谢大成听完更来劲了,他似乎是在有意挑衅站在他身边的二营长钱里远和三营长曹光,于是嗓门儿又放大了一倍嚷道:“团长,您就放心吧!一营的,都听清楚了没有?要想吃肉,以后都给我好好的干,要是只惦记着喝汤,就给我滚出一营,我谢大成的队伍里可不要混子!”

    杨龙菲一摆手道:“行啦,行啦,你小子就别再这儿给我唱高调啦。以后你们一营要是喝了西北风你能不来找我就算是烧高香啦……行啦,今天就到这儿吧,该问的都问完了吧?要是问完了就散了吧!别在杵着一个个跟电线杆子似的,看得老子心里发毛。都散了吧,各自带回!”

    从师部过来的通讯员快马加鞭赶了近百里的山路,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了预一团的团部驻地。通讯员气喘吁吁地从马背上滑下,掏出一张套有信封的电文便交到了正在院外散步的团长张合和政委胡德泉手里。

    信里白纸黑字明确地表示:要求独立团团长杨龙菲务必于明天清晨就率全团赶赴山西待命。

    政委胡德泉蹙着眉头说道:“怎么这么急?原来的电报不是说让队伍休整几天才开拔吗?队伍明天出发,命令现在才送到,要是再晚点儿人家都睡了,那不耽误事儿吗?”

    张合大大咧咧地嚷道:“行啦,我的大政委,你就别抱怨啦!你还真把咱这儿当中央军啦?我还觉着有个电台方便呢,咱这不是没有吗?这他妈鲁南一带的鬼子多精呀,奶奶的,每次跟小鬼子撞上打起来,这帮狗日的就先往外边发求救电报,发完就把电台给炸了。好几次咱们团的战士拼死去抢鬼子的电台,结果还没等靠近,要么被敌人的机枪打成了筛子,要么就是被*的气浪给掀飞啦!”

    胡德泉没有理睬张合的咒骂,他收起电报塞进兜里后,对师部通讯员说道:“这样,再辛苦一下,你快马赶到二里外的张家屯儿,把那儿新改编的独立团杨团长帮忙叫到我们这儿来,就说我们找他有事儿。到时候你跟他一起过来,晚上就不要回去啦,我让战士给你找个空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明早再赶路……”

    ……

    入冬后的晋西北尽显一片萧瑟之感,草木凋零,鸦儿入眠,万籁重归寂静。中午又下了一场大雪,厚厚的积雪几乎可以吞噬掉人的整个脚掌,漫山遍野都是纵横交错的脚印。山西的冬天黑得早,还不到七点,村庄内就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高雅正借着一盏蜡烛所散发出来的微弱灯光,伏案核对着一个小时前刚被送来的药品大纲和器材数量。她每埋头工作几分钟就要用手背揉揉疲劳的双眼,这倒不是因为她之前没有进行过如此高压的工作,而是这灯光的问题让她的眼睛倍感劳累。即便如此,高雅依旧格外珍惜这微弱的的小火苗,生怕窗外呼啸的北风吹进屋内蜡烛就熄了。

    在同龄人中,高雅绝对算得上是个有骨气,能吃苦的姑娘,绝非那些盛气凌人的官家小姐一般养尊处优,这一切都得益于她从小便耳濡目染的家教。出自书香门第的父母虽然很疼爱她,但在对她的言传身教上却不敢有半点马虎。二老的心愿是,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在成长过程中感到快乐、幸福的同时,也能将她培养成一位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

    只是令父母没能想到的是,高雅在完全按照父母期望的那般学习成长时,心底也会涌现出一股小小的来自少女时期特有的叛逆。在她看来,文人出身的父母虽然品行端庄,但骨子里却缺少了一丝霸气,尤其是放在父亲身上。

    高雅清晰地记得,他父亲年轻时有一位姓杨的老友,二人同为文人墨客,交往甚密,感情笃深,但在性格方面却大相径庭。那位被高雅称之为“杨伯伯”的老头儿是个出了名的倔脾气,锋芒外露,尤其是在“七七事变”后特别喜欢在公共场合发表爱国言论,公然号召民众拥护抗日。

    毋庸置疑,在早已被日军所占领的北平,发表如此反日言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高雅也是若干年以后才知道,这位杨老先生在一次回家的途中的一个胡同口,遇见了几名喝醉了的日本浪人,双方不知因为何事起了争执。直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爷子的尸体才被胡同里的市民们发现,经过警方验尸后发现,老爷子身上的刀伤竟多达十三处,其中有两处是造成前胸和后背被完全刺透的贯穿伤,一处直接是用利器直接捅进了心脏。这件事当时引起了社会极大的公愤和谴责,就连北平的警察们都在背后议论声讨,一看这就是小鬼子造的孽!无奈的是,在日本占领军所散发出的淫威的笼罩下,这件谋杀案也只得不了了之。

    相反,性格绵软的父亲却能在日本占领军的统治下左右逢源,相安无事。他既不接受日本人的诱导,也不去公然反对日军的政策。保全自己的同时,也维护了一家老小的利益,这也是父亲能得以安全生存至抗战胜利后的一个重要因素。

    但平心而论,从小便怀揣着英雄梦的高雅却并不喜欢父亲这种老实巴交,甚至是有些胆小怕事的性格。英雄在她眼里是这么样的呢?往远了说,像古希腊神话中的那位为人类带来火种和希望的普罗米修斯;像是那位“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的抗金英雄岳飞;也例如那位著名的戊戌六君子之一,留有“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这般慷慨激昂之绝句的变法英雄谭嗣同。往近了说,就好像那位性格执拗,不畏强权,敢于向恶势力作斗争的杨伯伯,还有,还有他的儿子……

    高雅终于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她背靠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闭目养神的同时也在回忆着过去的往事……那个叫杨龙菲的家伙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还好吗?现在在什么地方?听说他报考了黄埔军校,参了军,那他现在是在国军吗?高雅的心底埋着数不清的问题却无人解答。前线的战斗打得如火如荼,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几乎每天都会牺牲成千上万的士兵。想到这儿,高雅的心头猛地一紧,她在心里默默地向上天祈祷,祈祷她的这位“老朋友”还活在这个世上,她很期待将来有一天能和这位失联多年的老友再度重逢。

    想到这儿,高雅的心头又突然暖了起来,她那樱桃般红润的嘴角向上一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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