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军曹便好像一扇大门般倒在了地上。
李大脑袋怔了几秒后便从地上跳起,朝鬼子中弹的方向望去,他惊喜地发现刚才救自己的人竟然是趴在山头埋伏着的团长!李大脑袋朝山头处会意一笑,好像在说:得啦,团长,之前我救过您,现在您反过来又救我一命,这下咱两清啦!言罢,又反身投入了战斗。
敌我两军短兵相接,其炮兵自然就成了空架子。说白了,如此之近的攻击距离,几乎就要垂直投弹了。真要是这样,那两支部队都得在这儿玩完。日军纵然是些受过军国主义思想的冷血动物,也不会傻到在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公路分支处采用自杀式进攻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没办法,他们只好抄起随身的工具,实在找不到武器的哪怕是赤手空拳也要和眼前的中国军队做最后一击……
面对如此惨烈的景象,一向以维护地方治安为己任的松山少佐顿时显得有些心慌,这是他在宪兵队工作多年都不曾见到过惨状。准确地说,他的工作性质就好像中国古代的文武之别。自从被军部征召入伍后时至今日,已经过了五六个年头,但松山少佐至今都未参加过一场真正的战斗。济南城破后,为了建立宪兵队的威信,他曾亲自用军刀砍下过十余名中国人的脑袋,还曾在宪兵队审讯室里将两个落网的中国谍报员活活折磨死。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心里从未有过愧疚,事后也从不心虚,就是平时吃饭和晚上睡觉也一切如常进行。在他的眼里,身为大日本皇军麾下的“军事警察部队”,杀几个具有反日情绪的中国人算不了什么?按照中国古代的刑罚,他还算手软的。如果要他来起草宪兵制度,他就会把那些涉嫌抗日、抵日的“中国犯人”以及和他们但凡能扯上关系的亲朋好友一块下狱,用最残酷的刑具去折磨他们直至死亡。松山少佐清晰地记得一名通晓中国历史的日本讲师曾说过,这种刑罚在古时候的中国叫做“株连九族”。
饶是松山少佐恶贯满盈,却也被眼前的景象吓懵了。短兵相接、刺刀见红对他这个主管地方的宪兵队长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极为残暴的血腥游戏。他亲眼目睹了一名关东军士兵被对方砍掉了脑袋,从腔子里喷出来的鲜血足有三尺高,那具掉了脑袋的尸体倒在地上后竟然还未死绝,还能发出几下轻微地挣扎。这一幕犹如一记20磅的大锤狠狠地擂在了松山少佐的心上。松山少佐再也承受不住这种视觉抨击了,他挥舞着军刀命令部队退出战斗,重新组织火力掩护他撤退。
以好战著称的关东军士兵对此却充耳不闻,身为帝国军人,战死沙场才是最高荣誉,松山少佐如此贪生怕死,简直就是大日本皇军的耻辱。白刃格斗持续了接近二十分钟,关东军士兵尽管死伤过半,但士气却并未受挫,反而越战越勇。几乎每一个关东军士兵身边都围着三四个中国士兵,尽管如此,他们也丝毫不落下风。就连李大脑袋这个少见的练家子也在心底里默默惊叹,娘的,这回可真是遇上硬茬儿啦……
两军一时间胶着在了一起僵持不下,正在这时,张合带领的预一团一营也赶到临枣公路一带,双方态势立见分晓。团长张合也是个见了鬼子就眼红的家伙,他硬是用随身携带的砍刀抹了三名日本士兵的脖子。战斗又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才宣告结束。是役,关东军中队连同指挥官松山少佐在内全部阵亡,我军伤亡总兵力超过一百五十人。抛去白刃战之前的伤亡情况忽略不计,双方死伤几乎持平。
趴在山坳上的杨龙菲心疼地直啧吧嘴,他娘的,日本关东军的战斗力还真就不是吹出来的,不仅单兵作战素质高超,而且还具备搏命精神,简直就是一帮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
政委胡德泉在战斗中左臂负伤,所幸不是贯穿创口,并没有造成大面积失血,只要经过简单的包扎和按时换药,三天内就能正常活动,半个月后即可掉痂痊愈。
张山和胡德泉见面后亲切握手寒暄,钱里远和曹光等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只感觉眼前蒙着的一片灰暗刹那间变得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拨云见日后的朗朗乾坤。这一刻,不光是他们俩,就连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的谢大成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嗬,张团副跟这个土八路关系不一般嘛……
胡德泉又同杨龙菲微笑握手,杨龙菲一眼就认出了胡德泉,嘿,这不就是那个在“紫轩茶馆”跟自己接头的中共地下党员崔志成吗?杨龙菲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他。
“杨龙菲同志,你好,又见面啦!记得咱们在那间茶馆碰头时,我就曾说过后会有期。没想到这才过了半个月,咱们真就再见面啦!一路风尘,辛苦啦!”
杨龙菲头上冒着虚汗,朝胡德泉回礼示意:“确实不容易,按照我的性格,我会和南京城的鬼子拼到最后一兵一卒。要不是这身子遭了病,估计你崔同志今天就见不到我啦。”
胡德泉笑笑,纠正道:“既然都到家门口啦,这称呼就改改吧!你以后就不要叫我崔志成啦,那是我的化名,搞地下工作时候用的。我的本名叫胡德泉,德行的德,泉水的泉,你要是愿意,以后叫我老胡也行。”
杨龙菲问道:“化名?不对呀,半个月前跟我碰头的时候,我看你挺像那么回事的……闹了半天这个崔志成还不是你本名?”
胡德泉抱歉地赔笑道:“没办法,工作需要嘛。要是连一个名字都报不像,那还搞什么地下工作,你说是不是?再说啦,我跟你的副手张山同志接头时也是报的假名,用的名字叫张士诚。这不,他也是现在才知道我的真名。要不是我提醒他这是化名,他还真以为我是他本家呢……”
杨龙菲苦笑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张山,酸酸地说道:“行啊你,在团里一待就是两三年,闹了半天你是老八路啦?你小子藏得挺深的嘛,硬是瞒了老子这么长时间。你刚进我们团的时候我还纳闷儿,我还特意让刘参谋长去查过你小子的履历。你小子可真是个当戏子的料,唱了一出好戏,连我都给瞒过去啦。”
张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团长,您藏得也挺深的,要不是老胡刚刚说的那话,我还真不知道你也是我们的人。这下好啦,咱们兄弟又可以堆在一起大干一场啦!团长,我张山拿我的脑袋向你担保,就这么一次,这辈子除了跟您隐瞒了身份外,对您再不敢有其他隐瞒。不然,您拿刀劈了我都没话说!”
被晾在一边的预一团团长张合有些不悦地走过来嘟囔道:“行啦,行啦,都叙完旧了吧?咱能走了吗?天快黑了,有什么话回去说好不好?”
政委胡德泉听后忙做出一副东道主的姿态,大包大揽地招呼起来:“对对对,咱们有什么话回去慢慢说。正好还可以搞个欢迎仪式,简单隆重点儿的……这样吧,一营留下打扫战场,新到的国军弟兄们先一步跟我们回去,大家一路过来肯定累啦,咱们简单吃点儿就早点休息……”
临走前,张合还回头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胡德泉,好像在说:操,凭什么让老子的一营打扫战场?谁惹的事儿谁圆,总不能全落到主人头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