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诺站在门口,身影被长廊上的灯光拉的很长很长。身侧站着一个黑衣男子,紫色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紧闭的门口。
“诺,你可想清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修,若是有别的路,我断不会选这样的方式,宛如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等不了了,我也等不了了。六年来我给主子炼的毒,还差最后一击,放弃了,就功亏一篑了。”
卿诺的眼底涌上暗痛,颀长的身子背对着门口,他不能后悔,决不能后悔。陌言修轻叹,早该知晓自己根本拦不住诺决定的事情。
忽的,房间里升起一阵红光,让黑夜亮如白昼。
陌言修大惊,双眸里有些不可思议,“诺,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卿诺看着那突然亮起来的房间,脸上闪过一阵欣喜,快了,就快了,“少主子若是知道我要做的事情,定不会应允,我放在她体内的毒,再加上上午给的药,会让她忘记所有记忆,脱胎换骨,只依赖醒来后见的第一个人,我也是情非得已。”
陌言修狠狠的瞪着他,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竭力的忍住想要打死他的冲动,咬牙道,“疯子。”说完,便想冲进房间。
卿诺拉住他的胳膊,“黄泉你不会不知道,若是此刻进去,只能让少主子无辜丧命。”
陌言修的脚步顿住,身体僵硬的转过来,紫眸里不再纯净,而是幽深和愤怒,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
“啊。”一声尖叫划破天启的上空。
卿诺甩开陌言修的胳膊,开门进入了房间。
床上的女子白净如雪,未着寸缕,犹如初生婴孩一般弓着身子,如墨般的青丝散开披在在床上。似是感觉到有人的走进,缓缓的抬起头,一张小脸眉如远黛,眼如浩波,一张樱唇不点而红。
“你,是谁?”
丹唇轻启,声音干净纯透,如清泉流过,叮咚作响。
“我,是你哥哥。”卿诺喉头哽咽了一下,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了女子的身上。
“哥哥。”女子仰头看着默默凝视着自己的男子,秀眉轻蹙,慢慢的问道,“我是谁?”
“你叫冷纤凝,好了,莫要多想,你身体方好,要多休息。”卿诺帮她理了理长发,转身想要离开。
“哥哥,”冷纤凝拉住他的衣角,明眸中涌上点滴的水雾,轻咬红唇,一副害怕委屈的模样,“凝儿怕。”
卿诺的心震动了一下,握住她白嫩的柔荑,放在手心,“凝儿莫怕,哥哥就在隔壁,喊一声就好。”
冷纤凝撅着嘴,忍住眼底喷涌的泪水,点了点头。
门口,陌言修看着这一幕,胸口仿佛被人狠狠的击中,若知道会是如此,他绝对会带她离开,不让她踏足这里一步。可是,如今这副模样,该如何是好。若只是单纯的以血救人,他或许有办法挽救,现在,竟是连他都束手无策了。
被黑夜笼罩的天启,寂静无声,夜如泼墨,沉重压抑。
被白纱覆盖的寝房里,淡雅的熏香充斥着,烛台上的火烛静静的燃烧,白色的锦被上绣着大朵大朵的雪莲花,开的异常的妖艳。冷纤凝孱弱的身子蜷缩在锦被里,额头有着细密的汗珠,似是睡得不安稳,嘴唇蠕动着,却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卿诺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瘦弱苍白的人,薄唇紧抿。
“听话······乖乖听话······哥哥。”床上的人似是陷入了噩梦当中,害怕的喃喃自语,小小的身子不安的颤动起来,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景象一样。
“哥哥······哥哥······凝儿听话。”
“不要不喜欢凝儿。”
昏睡中的人颤动的更加的厉害,伸出双臂,胡乱的挥舞,苍白的脸上是惊恐和不安。白色的寝衣沿着光滑的手臂滑下,露出密密麻麻的伤痕,竟是找不出一块白皙的皮肤。
纵横交错的伤痕,在烛光下异常的显眼。
卿诺的瞳仁紧紧的一缩,匆忙的拉住她挥舞的手,轻声安抚道,“我在,哥哥在,凝儿莫怕。”
轻柔的声音让床上的人仿佛被雷劈中一样,蓦地睁开了眼睛,清澈见底的双眸紧紧的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卿诺敛住心神,放下她的手,用指尖拨开粘在她脸上的乱发,嘴角牵起一个笑容,低声说道,“凝儿醒了,该去炼丹房了。”
当听到炼丹房三个字的时候,冷纤凝的身子明显的瑟缩了一下,卿诺俯身抱起她轻盈的身子。
冷纤凝浑身都在颤抖,比在梦中颤的更加的厉害,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襟,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赎。原本苍白的脸上是更加的苍白,咬住下唇,无言的抗拒着些什么。
卿诺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似是知道了她的害怕,低下头,放柔了声音,“凝儿,莫怕,今夜是最后一次了,过去了就好了。”
冷纤凝听到最后一次的时候,脸上是明显的放松,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看着他黑色的双眸,“哥哥,凝儿不怕。”
把头缩到他的怀中,在肩窝处蹭了两下,满身满心的依赖。
卿诺的身体随着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仍是抿着薄唇,不发一语,大步的朝炼丹房走去。
看到那熟悉的漆黑的大门,冷纤凝的身子又开始抖了,那是她的噩梦,这里是她的噩梦,这个噩梦已经持续了五天,不间断。
卿诺踢开门,里面的火烛摇晃了两下,又归到平静。明亮的炼丹房宽敞而冷清,到处散发着腥臭味,中间的巨鼎中,红色的液体正诡异的翻腾着。冷纤凝睁大双眼,恐惧的看着那口鼎,全身如痉挛一般。
卿诺把她放到鼎边,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她攥在手心,心底微微一痛,却仍是温柔的像往日一样,把她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乖,别怕,来,把手伸进去,一会儿就好了。”
冷纤凝的身子瑟瑟发抖,在听到他温柔的声音的时候,才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到了巨鼎中。
鼎中渐渐的浮起一些毒物,闻到了新鲜的肉和血的味道,迅速的游到手边,毫不犹豫的咬住,肉被狠狠的刺穿。
“啊。”嗜心的痛苦让冷纤凝发出一阵闷哼,只是仅仅的咬住下唇,身体剧烈的痉挛,苍白的脸上如死去一般,只有汗珠大滴大滴的划下,落入衣襟中。惨白的唇被咬破,浓烈的血腥味弥漫着整个口腔,却仍是不敢松口。
她不敢呼救,不能呼救,她永远都记得哥哥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只要凝儿听话,哥哥以后都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
她要听话,她不能反抗,她不要失去哥哥。
终于,挺直的双腿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慢慢的软了下来,跌坐在巨鼎边。
看着新添上的细弱的伤痕,卿诺的瞳孔剧烈的收缩,颀长的身子不住的颤抖。面色渐渐发白,紧紧的搂住那个微弱的生命,仿佛一放开手,她就会不见一样。
冷纤凝躲在他的怀中,勉强的睁开双眼,看到他眼底的恐惧,艰难的扯开嘴角,微弱的声音从他的怀中传来,“哥哥,莫怕,凝儿,不疼。”
卿诺的背影僵住,抱着她的手臂竟发起抖来,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清冷的泪光从他的眼角滑落,不知道心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只是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对不起,凝儿,对不起。”
冷纤凝被血染红的唇张了张,却无力说出一句话,只是用鲜血淋淋的手,握住他的手。
卿诺抱着她站起来,却只能无力的靠在身后的玉柱上,把所有的力气都交托给了身后的玉柱上。云淡风轻的脸上不再是无所谓,他的双唇不安的抖动着。
“凝儿,莫怕,哥哥会保护你,一定会保护你。”
门外,小奴依旧守在门口,看向炼丹房的双眼充斥着难过。她不知道卿大人为什么要让小姐忍受这种万虫嗜心的痛苦,第一晚,小姐会痛苦的大喊,可是从第二晚开始,便不再叫了。只是默默的承受着这种痛楚,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忍受的住的。卿大人何其忍心啊。
小奴抿了下唇,快速的离开了炼丹房回到了房间,小姐回来就要安寝了,她要准备好。
自那晚之后,卿诺再也没有来过冷纤凝的房间,而冷纤凝每天见过的人也只有小奴,她成了她最亲近的人。窗外有清风浮动,冷纤凝站起身,走到床边,风吹动她墨黑的青丝,打在脸上,微微的有些痛意。
“小姐,你身体不好,莫要着凉了。”小奴起身,为她披上一件披风,自从炼药之后,小姐的身体是每况愈下,根本禁不住风吹。
冷纤凝不动,只是站着,双眼沿着没有尽头的长廊望去,仿佛哪里站着一个修长温柔的身影,那是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