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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黎明彼方(第一季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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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请陛下亲自去见花木兰,亲自判断……”

    武曌神色疑惑地看着狄仁杰,想不通他和钟馗到底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还必须要她来自己做判断。

    但是狄仁杰会说出这种话,就证明真的,事关重大了。

    就在此时,三声敲门声忽然清脆响起,打破了两人严密交谈的氛围。

    狄仁杰下意识回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听见外面的一个侍官谨慎又焦急地喊道。

    “禀报陛下、总卿大人,皇宫凌烟阁刚刚传来书文,请求大理寺总卿狄仁杰狄大人在今日之内前往凌烟阁一趟,详谈今晨上传的天字级审议稿之事。”

    言毕之后,议事厅外的侍官立即保持沉默,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多余的声音。

    而议事厅内的两人听着火速传来的讯息,也都一阵沉默之色。

    “果然是来了。”片刻之后,武曌沉声一叹。她目光凝思着,然后立刻看向狄仁杰,神情严肃地说道。

    “怀英,你立刻就出发去凌烟阁,朕这里也亲自去看看花木兰的情况——但不论怎样,你刚才对朕说的话,都要保密。”

    “我明白,陛下放心。”狄仁杰回望着武曌的目光,心情笃定地说道。

    ——秦楚·咸阳宫——

    那只雨燕落下窗格时,房间里的气氛正好变得沉寂起来。

    咸阳的风一如既往吹着不停,带着夏末残余的燥热,一遍又一遍掀起凉荫。

    而张良躺身坐在床头,逆着光线凝望窗前的雨燕,安详平静。

    他只穿着一件素白的单衣,半身都沐浴在下午阳光里,洗净的脸庞不染尘埃,捧在手中的药汤也渐渐温凉。

    自千江岭一夜浩劫后,张良足足昏睡了九天才醒过来。历经大难的他,不仅精力虚脱,而且积伤深重,虽然身体是在昏迷中得到了全面的医学治疗,但是人醒过来以后也还是需要长时间的静养,不然很容易落下病根。

    所幸现在也正是该好好休息的时候,毕竟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而在张良的床尾边上,刘邦正身端坐,目光沉默。

    刘邦在所有经历了千江岭一劫的人中,是受伤最轻的,可以说在众人保护之下他就没受到什么伤害。在军队营救的第二天后,他就完全恢复了过来,并果断决议带领众人和军队入驻到距离千江岭最近的咸阳宫城,利用已经人去楼空、权势尽废的皇城作为他们休养善后的阵地,然后开始着手处理所有战争结束的军政后事。

    接着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他一直繁忙于大量的军政要务,虽然心里牵挂也无暇顾及昏迷养伤的张良,直到今天未月十三日的下午,他才难得抽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来看望,解释一些战后发生的大小事情,尤其是张良最关心的那件事……

    语尽之处,两人都双双静默。张良看着悬窗下的雨燕,而刘邦看着张良。

    现在的他当然不复千江岭那夜的疯癫惊惶,已经恢复了本来的清醒神智,一身紫衣银月甲洁净如初,浅平的眉梢仍然温和如常。只是眼睛瞳孔的深处,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更多出了一丝不为人觉察的深沉。

    许是经历了生死往来的痛悟吧……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如我所言,你怎么想呢?子房。”沉默许久,刘邦终于还是开口了。他知道才苏醒过来的张良接受这一切很困难,但是有些问题是必须面对的。

    张良于是缓缓回过目光,但看着刘邦静坐的侧影,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而刘邦轻叹一声,只好继续说下去。

    “花木兰从头到尾都没有真诚过,不但对我们,对你也隐瞒了所有的事。”

    “事实就是,她半年前在唐曌国犯下了多项重罪,为了叛逃保命才来到秦楚。接近你也接近我们,和我们这些素昧平生的人站在一条战线,然后用我们所在秦楚的势力作为她有效的保护伞。而且不知道,她来到秦楚是不是还带着其他更不可揣测的目的……”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坦白过自己的过往,如果不是这次战后事变,我手下的情报网都查不出事态已经变得这么激烈,以至于让唐曌国的官方势力都冒险潜入秦楚,不择手段要逮捕她。”

    “你明白了吗?子房。”话及此处,刘邦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叹道,“我们一直以来认识的‘花木兰’,并不是她这个人的真面目。”

    张良沉静的目光颤了一下,手里紧紧抓着汤碗,嘴里似有话却干涉着说不出口。

    刘邦看着张良的样子,沉了片刻也只能叹出一口气,“可你心里还是担心她……”

    “那……他们”张良听着刘邦的话,紧皱的眉头缓下些许,然后轻声说道,“唐曌的人,会怎么处置她?”

    “唐曌是以法治国的啊。”刘邦看着张良,眼神沉重而由衷,“你我都清楚,即使没见过也能想象,一个完全以法律治理的国家处理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留情的。”

    “虽然不清楚唐曌国论刑的具体法案,但是花木兰曾一举犯下多项罪名,最要命的是她还盗走了唐曌国的传国国玺——日月凰玺——那么多罪加在一起,不管怎么算她都难逃重刑的。”

    “会死吗?”张良几乎下意识吐出了这几个字。话音才出,他自己也惊觉过来,缓缓抬起目光,看向刘邦。

    而刘邦凝视着他的目光,眼神复杂地说道。

    “子房,你要明白,花木兰的事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再干涉了!”

    “这是唐曌国的内事,而且还是关系到了他们国家法律执行的重要事件,现在花木兰已经被逮捕回了唐曌境地,如果我们再有任何插足就是在挑起国家层面的矛盾了。”

    “虽然他们的官方势力这次擅入秦楚执行逮捕任务的行为很不妥当,但是除了逮捕花木兰之外,他们从头至尾没有涉足我国所有的在发事件,也没有对秦楚造成任何形式的国家资源损失——别忘了,这段时间里的秦楚是一直处于政权崩解的内乱状态啊。”

    “所以从原则上来讲,他们也是很尊重我国的主权了——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都没有理由去干涉别人国家的事!”

    张良听着这些话,目光变得越来越沉默,但是在瞳孔的深处,他其实明白,他明白刘邦的忧虑也明白刘邦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该倒头再睡上一觉,醒来的时候就把什么都忘掉。

    “就算了吧,子房。”而刘邦最后还在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些道理不必我来跟你强调的——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和花木兰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到此为止了。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张良整个心都不禁地震动了一下。

    但是刘邦的冰冷直言并没有错,是该到此为止了。

    “其实我今天来不只是要告诉你花木兰的事情的。”话说着,刘邦的语气又忽然缓和了下来,“更重要的还是想和你分析一下秦楚未来的大事。”

    刘邦话锋一转,张良的眼睛也霎时明亮了些许。

    三年内乱困局,一朝颠覆战役,千江岭烛龙浩劫后,秦皇嬴政、元帅白起、楚王项羽全都丧生,尚且存活的均权人芈月也不知踪影,整个秦楚国的权力高层已经几近架空。

    因此百废待兴,万民待安的亡国残景下,秦楚目前最首要的任务,就是要重建政权体系。

    而这一历史重任,自然是落在了秦楚最后一个健在的权位人物,汉王刘邦的身上。

    时代变了,从千江岭一难里侥幸存活下来的刘邦,现在需要站在秦楚的风口浪尖,去力挽时代的狂澜了。

    “当然你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乱,也不愿意掺和什么事,但我还是先把话放在这里吧。”刘邦目光凝思着说道。

    “曾经去凤岐山拜访的时候,我从姜公那里了解到,你有很大的军事政治才能,也有过一定从政为官的意愿,只是在凤岐山上从学多年并无机遇。”

    “老实说,从你还在那山上译读古书时,我就对你关注有加,后来相处了这么久,我也对你的才智和潜能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而眼下是一个很好也很重要的时机——我作为一个朋友,也作为秦楚国的汉王,诚心邀请你与我一起重建秦楚的政权体系,复兴这个千年古国的和平与辉煌。”

    “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只要你愿意,在政权重建后出任秦楚的一国之相绝无问题。”刘邦凝视着张良的眼睛,一边期待着灼热的光亮,一边信誓旦旦地承诺,“好好想想,你今年才二十四岁啊。”

    “凭着你在凤岐山上积累了二十年的才识与能力,只要把握住了这个机会,你将成为秦楚整个千年历史上,最年轻的丞相!”

    而张良沉静地听着,目光深处确实亮起了一触微芒,很灼热,也很迷惘。

    “你不必急着给我答复,我等你。”刘邦最后平声说着,从床上站起身来,“趁着你休养的这段时间,好好把未来的道路思量一下。”

    “嗯。”张良见刘邦起身,便也温和了目光,认真地回应道,“我会的。”

    “快把药喝了吧,该凉了。”刘邦看了一眼张良捧在手中的药汤,便转身离去了。

    直到门前的时候,他才顿了一下,似有犹豫地转过身,深沉地看向张良。

    “子房,容我再多言一句。”

    “你还年轻,天涯何处无芳草。儿女情长终是小事,男人的目光还是要放得长远。”

    言罢,刘邦掩门而去。

    而张良捧着手里已经温度的药汤,沉默片刻后抵着嘴边缓缓喝下。

    他控制着自己的思绪,尽可能什么都不去想,就让心安然如镜。

    当平静的目光再落向光芒,那只雨燕已不在悬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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