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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实不相瞒,戚师爷曾跟我说过,布家姓氏稀少,分布却极广,细论起来,还真是一脉相承,保不准布老爷和布毛就有些亲戚关系。”
“哦……真有此事?”
“王老爷何不想想,整个临淄一城,布姓屈指可数。据我所知,城内亦只有布毛一家。”
王庆远傲笑道:“呵呵,就算他们有些关系又能如何?先不说我那远在江西的兄长,单说吴知府,老夫跟他也是莫逆之交。”
“王老爷难道不知前些日子布丁差点叫令郎打死,这事布老爷也知道呢,不过他没有深究,恐怕便是看在吴知府的面子上吧。”
王庆远不傻,自然明白此话的含意,挥手笑道:“呵呵,说这些扯得远了。孩子们打闹本就寻常至极,何必扯进两家大人,叫外人听了笑话。再者,正如先生所说,犬子顽劣,是该得些教训。”
“王老爷快人快语,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令郎不出三日必会行走如初,在下告退。”
王庆远将黄郎中送出府外,默默琢磨着黄郎中这些话的意思。黄郎中明明置身事外,字里行间却又分明在告诉他什么。王庆远正想着,眼前出现个小人,停在他面前。他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小人开口了:“给王老爷您老请安,我是来给令郎赔罪的。”
王庆远这才知道他是谁,不由仔细端详面前这个风云小人,只见布丁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王庆远立即明白了,这必是爱子的杰作,他将这小人一顿好打,人家也狠踢了他一脚。这么一想,也不觉着儿子亏了。摆摆手道:“赔罪算了,以后不可再生事端,去吧。”
“那赔偿一事?”
“哼,瞧你这样能赔的起吗?去去。”
布丁心里一乐,道了声:“老爷万安。”转身正待离去,却听背后一声呼喝:“站住!”一回头,只见小霸王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从府门内走出。布丁暗叫糟糕,但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小霸王看着布丁道:“小狗算你厉害,但这件事休想这么轻易了结。”
“少爷想怎样?”
“哼,我这腿要三天才能痊愈,你就得给我做三天的狗腿子。”小霸王说完,明明是骂布丁,却又觉着哪不对。
布丁一副愁眉苦脸,道:“好吧,那我就给您当三天腿子。”话说得快,小霸王也没听出来。
接下来,按照约定,布丁每日早上去王府伺侯小霸王。他已经做好了应对小霸王颐指气使,百般刁难的准备。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布丁打定主意,万事忍为上。
小霸王骄横惯了,论心眼子却大不如布丁。欺负了布丁一会儿也就索然无味,问布丁:“你的腿功很是了得,是什么功夫?”
布丁答道:“少爷练的是入门的千斤坠,而我练的是门里的铁腿功,自然要强过你了。”
小霸王好奇心大起,非缠着布丁要秘籍。布丁拗不过只得胡诌道:“想练铁腿功容易,少爷可曾听过铁砂掌?”
“听过,据说是在滚烫的砂锅中练掌。”
“对咯,铁腿功跟铁砂掌一个练法,你练掌就是往锅里插掌,连腿功就得往锅里插脚。”
小霸王信以为真,立即叫来阮二支起砂锅,又派人去江边拉了满满一车河沙回来。待砂子滚热,小霸王迫不及待地一脚插下去,拔出来时脚上烫起一串燎泡。小霸王知道又上了一回当,喊着下人把布丁往锅里架。布丁悬在锅上,将手在里面飞快地插入拔出,没事人一样。小霸王不禁傻眼,布丁道:“这算什么?就是油锅也奈何不了我的铁腿。”
小霸王道:“你若敢把腿插进油锅,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我还收你做我的跟班。”
布丁道:“好说,明日午时到我家去,叫你们看看我的‘腿插油锅’神功。”
第二日,小霸王带着十余随从来到布丁家。老远就见院子里支着一只滚开的油锅,呼呼冒着白气,上面翻滚着黄褐色的油花。布丁叫他们退后三丈,一人立在油锅前,开声吐气,煞有其事地舞弄了半天。然后,一抬脚甩脱鞋子,伸入油锅中,立即传来一片惊呼。布丁拔出脚,脚上还带着热气,皮肤完好无损。至此,小霸王对布丁开始有些崇敬之情。
中午在泰来酒店摆了宴席,布丁也有座位。看马彪文站在袁兹祚的身后,布丁不怀好意地朝他坏笑。马彪文气得脸红脖子粗,不敢吱声。
吴仁浦在邻桌应酬客人,看到布丁在席,问道:“布丁啊,最近怎的不去钓鱼了,现今活鱼是越来越难捕到了。”
布丁道:“最近太忙,少爷没空。若是得空别说是你这小小酒店,就是全城所有酒店的鱼我都供得。”
吴仁浦道:“你小子莫吹,有本事你明个给我送五十斤鱼来,我双倍收你的。”
布丁看看小霸王道:“明日没空,得后日。”
小霸王道:“明日有空,少爷也想去江边透透气,我看你怎么钓鱼。”
布丁故作神秘,附耳道:“我知道一处聚鱼洼,那里一年四季全是鱼鳖,捞走多少,补进多少,从不亏空。”
小霸王奇道:“真有这种好地方?”
布丁嘿嘿点头:“明日,我带你一去便知,但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小霸王郑重点头,连相好的袁、孙二人也没告诉。第二日一早便跟布丁俩人背起渔具,来到江边巨石畔。布丁叫小霸王攀上巨石顶垂钓。果然,小霸王竿竿不空,不到半日,已钓了五十余斤,什么鲤鱼、青鱼、草鱼、河蟹,就连王八都有。把小霸王高兴的嘴都笑歪了。
到了下午,布丁和小霸王将鱼鳖背到泰来酒家门前,把吴老板也吓了一跳。粗粗一过秤,就有三钱银子。当然,小霸王才不屑这些小钱,全扔给布丁,他图的就是钓鱼的乐趣。
布丁送小霸王回府后,径自去找野菜。野菜埋怨道:“你叫我用五钱银子收的这些鱼鳖,怎的却只赚回三钱来?这样下去,赔得起吗?”
布丁道:“小气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嘿嘿,不就是二钱银子么?”
“好大口气,二钱银子!你忘了花在黄郎中小妾身上的三钱银子了?还有半匹上好的湖绸,加起来怕有九钱银子了。”
布丁道:“黄郎中身上的银子终究没白花,他替我说了不少好话呢。”
小霸王跟随布丁疯玩了一天后,毕竟是孩子心性,回到家兴奋的一宿没睡着。到了第二天大亮,一睁眼便从床上蹦下来,喊上贴身的仆人阮二,带上渔具奔向东门。不消说自然是去钓鱼,这么好玩的地方,一天怎么能尽兴呢?
到了巨石上,小霸王迫不及待地脱了个光溜溜,一头就扎进底下那一洼清水里,惬意地仰泳。
阮二从筐里一件件往外取着钓具,突地巨石里侧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救……救命……”阮二吓了一哆嗦,这声音分明是自己主子出事了。阮二急忙跑向巨石,就见小霸王似乎被什么东西拖着,一下子没入巨石下便不见了踪影,水面上泛出一串串气泡。阮二大惊失色,三两下脱去上衣,正要跳入水中,脑海中蓦地泛出最近盛传的水鬼河神之说,就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自己主子出了意外,他也决没有好果子吃。作势欲跳,却见河中突然浮起个白森森的长犄角的怪头,阮二被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数步。只见怪头缓缓向前推进了少许,传来声音:“你是南门王府的下人阮二吧?”
“是……是……你……你……你是什么东西?”
“混帐!你土生土长在本地,竟不知吾乃是淄江之神吗?”
“啊!”阮二惊呼失声,“您……您就是河神大人?”
“嗯,你还不算太笨,本河神就不吃你了。”
阮二一下子跪倒在地:“河神祖宗饶命,小的从未做过对河神祖宗不敬之事。”
“嗯,本河神来此是有件事情要办,你若做好了,不但不吃你,还放回你家少主人,省的叫你受责罚。”
阮二道:“河神祖宗差遣,小的定然全力以赴。别说一件,就是千件、万件,小的也毫无怨言。”
“本河神受东海龙王之命,前来找寻一个遗落的簪子。据我调查,簪子就在你们王家。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叫他一天之内把簪子交出来,本河神就放回你家少爷,否则,我就吃了他。”
阮二一听,奇哉怪也,龙王要簪子?但也不敢多话,急忙骑马奔回王府。见了王庆远把事情经过一说,王庆远急呼:“哎呀!我的儿啊。”差点晕过去。
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还是借来的,他焉能不急?闻听此事,全家上下都炸了锅。王庆远冷静过来后,一把拽过阮二,赏了他一记大耳刮子,骂道:“都是你这没用的废物,官府不是明令不得靠近淄江吗?你为何还带少爷去江边?”
阮二手捂腮帮子,不敢争辩。
这时,管家王元道:“老爷,此时不是跟这狗奴才置气的时候,当下最为紧要的是先设法救回少爷。那河神既然要簪子,咱们就将簪子赎回少爷便是。”
王庆远道:“簪子好说,可全府上下簪子多了去了,河神到底要什么样的簪子?”说着看向阮二。
阮二道:“那河神只说要簪子,并未具体说是什么样的,小的急于给老爷送信也忘了问仔细。”
王庆远道:“那好,来人,将这狗奴才投进江里,去找河神问个仔细再来。”
阮二吓地跪下哭求:“老爷,千万别,小的水性不佳。”
王元道:“真是奇怪,龙王要个簪子何用?”
王庆远踢了阮二一脚,“都是这狗奴才没用,见了河神就吓尿了裤子,什么都不问就跑回来了——难道那龙王是个女的?”
王元眨巴眨巴眼睛,有了主意:“老爷,不如这样,既然河神确定簪子就在咱们府上,干脆将府上所有女眷的簪子都收起来,一并去交给那河神,任他挑选,说不定河神见我等心诚,就会放回少爷。”
王庆远闻言点头,道:“去给各房传话,叫她们马上交出所有的簪子。”王元点头去办,王庆远在后面喊道:“不!连同丫鬟们在内,所有女眷,一刻钟内全部交出,谁若私藏不交,一旦被我知道,哼,我非打她个半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