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一位青楼女子,嫁到婆家,想来定然是会招来公公婆婆的白眼的,多一些嫁妆,总归是能在婆家挺直些腰板。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这些年来,除了这身红袍,她几乎将所有的钱都存了下来。现在想来,怕已是用不着。
不若给了刘妈妈,让她也过上几日安生日子吧。她微微思索,心里便有了主意。
“如烟,快点。”
门外传来了催促的声音,似乎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但她却并不急,这毕竟是人这一生数一数二的大事,总得给她点时间打扮打扮。
于是她又坐回了铜镜前,从抽屉了拿出了胭脂,在自己的脸上涂抹一番,又从桌前,拿出一把橡木梳子,将她有些蓬乱的头发,一缕又一缕的捋顺。
整个过程她都很认真,不放过任何一丝瑕疵,就像一位要出嫁的女子一般,尽可能的将自己打扮得足够漂亮。
做完了这些,她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虽然比不上当年那个花魁,但至少也算得上漂亮。
她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在站起身子之前,她又认真的想了一想,检查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事情。
而她还真的想到了些什么。
她将手伸入怀里,掏出两样事物,一本泛黄的书,一张洗的发白的手绢。
书里面有一个故事,手绢上有一首诗。
这两样东西,来自两位不同的男孩。至少在送她这些事物的时候,这两个人都还是男孩。
她思索了小一会,将那本书放入了那盒子,又找来一张信纸,在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了些什么,放在那盒子上。
最后她将那手绢塞入怀里,扬起了自己的脖子,高傲得如同一只天鹅一般,推开了房门。
在无数酒客公子,老鸨龟公的注视下。
她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那张她等了十年的脸庞。
男子也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他面容冷峻,白衣如素。他来送她。
女子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面若桃花,红衣似火。她来嫁他。
他们的目光相遇,周围的一切仿佛也变得不再真切。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夜晚。
酒客们山呼海啸般举起手里的玉牌,对着她露出狼一样的凶光。
而他,推开嘈杂的人群走到他面前,对着她展颜一笑,而所有的风雨都在那一刻被他拒之门外。
“我叫北通玄。我来自天岚。我的师傅是玉衡大人。”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名大魏的神将,带着成千上万的人来迎你过门。”
“我为你写了一首诗,我念给你听好不好。”
她不知道天岚是哪里,也不知道玉衡究竟是何人。她只是记住了那个叫北通玄的名字。
她也不知道神将到底是一个多大的官,也不知道这样的神将,手下能有多少的人。她只是记住了他曾说过,他会娶她过门。
她更不知道那首诗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将它一字不漏的记了下来。
那是一首很美的诗。
这么想着,她口中便不禁开始念了起来。
红妆曾有鸾凰妒,
凤啼方作伶人吟。
才叫冰肌试兰水,
又闻雄鸡抱春鸣。
那首诗叫做《胭脂》。
她这么想道。
一滴泪,不知何时顺着她的脸颊跌落在了牡丹阁名贵的大理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