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也开始感觉到寒意。
“不太清楚,离天亮应该还有一会,咱们上路吧,莫让追兵撵上。”
“他们大概还没发现谷中无人呢。”张释清打个哈欠,还是起身,快速收拾行李,跺脚取暖,“原来秋天也这么冷。”
“夜里冷,白天好些,今天无论如何要找人家借宿。”
两人牵马步行一段路,脚底暖和起来之后,才上马行进。
追兵一直没有出现。
冀州几经战乱,百姓减少,商旅绝迹,几乎没有客栈可供住宿,两人只能找人家借住,碰到好心人,可以免费住一晚,还能得到一点食物,碰到贪心的,就得付出极高的价钱,夜里还得小心提防,不敢睡得太熟。
一路上总算是有惊无险,离渔阳越近,听到的消息也越多,但是难分真假,一会说渔阳失陷,一会又说还在坚守。
徐础不像士兵,张释清是名女子,遇到的百姓都劝他们不要去渔阳冒险,那里十分危险,一旦被军士抓住,轻则为隶,重则杀身。
徐础问明路径,远远绕过渔阳,奔向更北上的关隘。
张释清明白徐础的用意,也不多问,只是跟着他走,不避风霜。
喜峰口是前往辽东的几个通道之一,徐础打听到这里仍由冀州兵把守,于是前来叩关。
徐础身上没有任何凭证,隐居五年,名声衰落,普通兵卒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拒绝他入关,还命令他将马匹留下。
张释清拿出几封欢颜此前写来的信,单将木函送上去,上面还有欢颜郡主以及皇帝的印记。
守关兵卒这才放两人进来,派人引路,送往关外营地。
徐础猜得没错,欢颜郡主果然舍弃渔阳,带领仅剩的将士退往关外,但是没有就此前往辽东,而是驻营观望。
营地不大,容兵不过三五千,还有一些百姓出没,怎么看都像是逃难,但是旗帜却不少,迎风飘扬,展露朝廷仅剩的威风。
越往北越冷,赶到营地的第一天晚上,空中竟然飘落小雪。
两人被送到帐篷里,却没有立刻得到召见,直到次日下午,才有宦者过来邀请。
欢颜郡主住在一顶普通的帐篷,与士卒无异,只是多一张低矮的书案以及大量文书,她没留侍者,独自审阅文书、等候客人。
湘东王三年前被宁王所杀,他的孙子,欢颜郡主的侄儿继位为帝,对形势却没有多大改变。
欢颜郡主抬起头,徐础与张释清都吃一惊,几年不见,她竟似老了十几岁,不复少女模样。
“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欢颜郡主问道,语气颇为冷淡。
“给你送行呗。”张释清答道,徐础没有开口。
“送行?朝廷很快就能夺回邺城,你们跑到关外送行?”
张释清轻叹一声,“欢颜,虽然多年没有见面,但是咱们书信不断,仍是好友,我劝你一句,别再硬撑。天成之亡,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能起死回生的。”
欢颜郡主冷笑一声,盯着张释清看了一会,目光转向徐础,变得更加严厉,发出无声的质问。
“大势已去,你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我以为你不会出山,这回又是替谁做说客?”
徐础摇摇头,问道:“谁在守渔阳?”
欢颜郡主似乎不想回答,沉默一会才道:“田匠,他说不想出塞,招兵八百守城。”顿了一下,她又道:“冯菊娘也在渔阳。”
“鲍敦没有追到这里,田匠想必是守住了渔阳。”
“暂时而已,除非楚王及时派兵北上,朝廷已派使者向他递交降书,一直未得回信。”
张释清看一眼徐础,知道他又猜中了。
“楚王必然北上,但是击败鲍敦之后,他亦要夺下渔阳,不会归还给你。”
“你终究还是为楚王说话。”
“楚王甚至不知道我还活着,我是替大势说话:顶多再有三年五载,乱世即将结束,人力至此而尽,谁也无法阻止。”
“多谢你们夫妻二人前来送行,我很忙,你们先去休息吧。”欢颜郡主下逐客令。
两人告辞,回到帐篷里,张释清问:“欢颜会听劝吗?”
“她看得清楚,心中早有打算,两年前就将皇甫家从辽东驱逐。咱们的劝说,不过令她早走一两日而已。”
“唉。咱们要跟着走吗?”
徐础笑着摇头,“咱们回思过谷。”
又过三日,关内传来消息说楚军果然杀到,准备与鲍敦大战一场。
没有等候胜负结果,欢颜郡主传令拔营出发,来向徐础夫妻告辞时,她说:“辽东虽然僻远,足以暂容朝廷,天成未亡,待我重返冀州,必去拜访。”
徐础与张释清都没多说什么,送出数里之外,停在高处,遥望车马远去。
寒风萧瑟,徐础披着多年前获赠的旧衣,知道自己与她再也不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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