础扫了一眼,没见到广陵王世子张释端。
话题还是离不开美人,“欢颜郡主”四个字接连飘进楼础的耳朵,想躲也躲不开。
美人终究可见不可得,说得腻了,话题又转到刺驾上,梁升之对此极感兴趣,很快成为主导者,他在东宫任职,说的话颇为可信,大声道:“此事绝不简单,幕后必有主使,很可能会牵连到朝中重臣。”
“刺客还没招吗?这都多少天了。”一人问道。
“刺客招不招无所谓,总有别的办法查出真相。当今圣上英明神武,经过此事,还看不出谁是忠臣、谁是奸臣吗?”
楼础一下子明白过来,梁升之请他过来,其实不安好心,是要他代表楼家接受斥责,于是装糊涂,只管低头饮酒。
“我家是忠臣。”立刻有人接话,“我哥哥快要被放出来了。”
梁升之冷笑,“放不放人得由陛下宣旨,外人能知道什么?不过我倒是可以向你透露一句:文忠武奸,绝不会错。”
“谁说武将就一定是奸臣?”有人涨红脸辩解,“天成江山是谁打下来的?”
“打江山的是武将,守江山的却是文臣。而且也不是所有武将都有问题,我说的是这一次,某一家,你就别往自家揽了。”
那人脸更红,旁边的人悄悄耳语两句,他恍然大悟,看向站在另一边的楼础。
梁升之意气风发,举杯道:“诸位等着看吧,环宇清朗指日可待,本朝将更加倚重文臣治国,奖罚分明,唯贤是举。那些依靠军功获得勋位的人家,最好早些看清形势,该交权的交权,该放手的放手,回家贻养天年,仍不失忠臣之名。”
有人讪讪,有人欢呼,楼础全当没听见,酒喝够了,向梁升之拱手告辞,转身就走。
梁升之却不肯放过,追上来道:“楼公子别多心,大将军忠君为国,天下皆知,绝不是奸臣。”
楼础止步笑道:“当然,若非得到陛下信任,大将军怎会奉诏入宫宿卫?”
“哈哈,就是这个意思。”梁升之拍拍楼础的肩膀,收起笑容,“天道循环,报应有定,楼家应该比别家更明白这个道理。对了,家祖奉旨再度出仕,他老人家原想安度晚年,可陛下不同意,说是老臣可靠,别人比不了。家祖只得勉为其难,担任侍中,兼掌尚书省。”
“恭喜,令祖再掌相印,梁舍人今后必能飞黄腾达。”
“我不靠祖荫。”梁升之冷冷地说,“请楼公子转告楼家,知足常乐,别等机会失去的时候悔之莫及。”
“人微言轻,我的话在楼家没人会听。”楼础微笑道。
梁升之大笑,“此一时彼一时,像楼公子这样的人才,从前不得重用,今后没准是楼家的顶梁之人。”
楼础回到原处,琢磨一会,觉得梁升之必有未尽之言,大将军的处境很可能比他预料得更加危险,刺客还没供出楼础等人的名字,皇帝就已经怀疑楼家。
梁升之说得没错,直到下午,寺中的贵妇才陆续出来,又引发一阵骚动,人群渐渐散去,留出的空地越来越多。
兰夫人大功告成,派一名侍女出来,命管事人带奴仆回府,特意交待楼础:就在家中待命,不要随意走动。
楼础称是,扭头就违反命令,跑去找马维。
马维看上去还很镇定,笑脸相迎,安排酒菜,嘘寒问暖,一如往常,可是等仆人全都退下,只剩两人时,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郭时风。”马维道。
“他让洪道恢提前动手?”
“郭时风比较着急,跑去拉拢皇甫阶,从他那里打听到消息,让洪道恢前去行刺。唉,果如础弟所料,洪道恢一时疏忽,杀错了人。”
楼础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皇甫阶居然会被说服?”
“郭时风辩才了得,有这个本事,他看出皇甫阶忍受不了皇帝的耍弄,其父皇甫开在冀州又接连败给贺荣部,地位已然不稳……”
“他人呢?”
“失踪了,不知躲到哪,一直没再出现。”
“洪道恢……”
“对他可以放心,洪道恢早有准备,知道自己必然落网,不会供出其他人的名字。”
“那郭时风跑什么?”
“他还是胆怯,我从前看错他了。”马维叹息一声,“事已至此,别无它法,只能放弃计划,先静观其变,若有意外,我与础弟一块逃亡,绝不独自偷生。”
“不能放弃,皇帝必须死。”
马维大吃一惊,“础弟你……”
“皇帝不死,楼家会亡,马家会亡,天下不知还有多少人家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