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平静了下来,她知道,不到五百年的最后一天,他是不会再出现的。终于是挨到了五百年最后的那一天,她心中竟不再激动。那天,那个少年身穿白衣,面目俊秀,缓缓地行来,他留意到了路旁的这棵大树,并靠着它的树根,闭上了眼睛在树下少憩。少女终于摸到了他,而少年也正紧靠在她的怀里,可是,她终究无法向他倾诉了这上千年等待的相思。她只能将树荫靠拢,尽量地为他挡住那刺目的阳光,让他乘凉安睡。片刻后,少年醒来,拂净了身上的尘土,终于回头看了看这棵大树,伸手在它的树干上轻轻地抚了抚,然后,依然毫不迟疑地走上了行人来往的大道,再次消失了踪影。”
慕绮脸上有片刻的痴然,眸光中闪烁的仍然是执迷不悔的念头。
顾析缓缓地摆了摆了手,说道:“故事还继续,那少年走后,佛祖又出现了,问那姑娘道,你还想做他的妻子,那么还要修炼。少女却平静地道,我纵然想过,但已不必了。爱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做他的妻子。我想他的妻子也曾像我这般的受过苦,才能换来与他的执手相对?佛祖点头。少女微微一笑道,我也能做到,但已不必了。就在这一刻,少女似乎发现佛祖轻吁了一口气。姑娘诧异问,佛祖也有心事吗?佛祖道,你这样极好,有一个少年就可以少等你五百年,为了与你做夫妻,他已经修炼了上千年。来世轮回,注定他会成为你的一千年等待而娶你为妻。你手系红绳到奈何桥头与他同行投胎轮回,去完结你们前尘的未了情。此时此刻,佛祖脸上也绽出了笑意。”
“可是,既然她已经修炼了一千年,为何不继续修炼五百年,做他的妻子呢?”慕绮微敛了眼眸,望着顾析的目光依然执着。
顾析微笑道:“你怎知是五百年,还是一千年,亦或是一万五千年?”
“一直执着下去,终有一天会达成所愿的。”她坚定地道。
“可是,这也是很多年以后的情缘了,并不是这一生这一世。”顾析低语幽回地道:“一生了却一生情,一世了却一世的缘,若是还牵不到彼此的手,那只能是前世今生的缘分还没有修够。”
“所以,那个少年今生要牵的是别人的手?”慕绮乌澄流澈的眼眸里透出幽幽的水光,轻轻一凝,复又望住顾析的眼眸,低声地轻问:“为何那少年从不曾经历过这般的苦楚,却是可以与那些一世世等待他的少女牵手成缘,为何如此的不公平?”
“慕姑娘,你又如何可知,那少年不是曾经付出了与那少女一样或者更多的努力与等待,才等到了他想要与之牵手的那个人呢?又或者他还是没有等到,他也只是和那少女一样地在苦苦等待和努力?每个人皆有每个人要经历的劫难,芸芸众生,谁又能逍遥自在,独善其身呢?”顾析唇角似笑若无,眼眸里的神色却是很认真。
“那他为何不回首看一看在他身后一直修炼等待的女子?”慕绮忍不住问,脸上闪过了一丝幽密的黯然。
“只因他未曾如那个少女般看破了这苦苦的等待和修炼,更因他身后的女子只修炼到了一棵大树,他们的缘分还没有修炼到可以对话的彼此。”顾析又是微微一笑,眸光真挚中又有一丝的如雾笼烟的莫测:“既然是修炼,那必是怀有最大的善意的等待,而非强求破坏这一份等待的缘分,若然心怀恶念,这一份千辛万苦修炼而来的缘分,只怕也会因此而毁坏,成就不了来生的续缘。”
慕绮的心思静了一静,微微一笑,顾盼倾城间,檀口虚张,说道:“顾公子所说的故事很凄美,也很让人莫名心酸。但那终究只是一个杜撰的故事而已,听听便好,何须认真?”
纤手挽袖,玉指提壶,为顾析续了一杯茶汤,柔声问:“公子,在此处住得可还好,若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
顾析笑了一笑,点头道:“一切安好,夜色已深,慕姑娘也早些歇息罢。”
他虽仍是笑语,却已是逐客的语气。
慕绮盈盈一笑,告辞而去,临去前,在门口再次回首。那个少年的目光仍然望向窗外的月色。那眸色幽幽,那样引人瞩目的流光却没有分与她半分。
她轻轻掩上门,袅袅远去。
顾析在房中却始终没有望她一眼,此刻,回转了眼眸,在灯下望着那杯仍微温的香汤,碧碧幽幽,是他最爱的离山春雨,可此刻喝来却是阵阵的苦涩淹过咽喉,没有半分的惬意与愉悦。
他的眼眸微动,思绪悠悠。那个叫他挂心的女子,五行命轨自带劫煞,运道多厄,不知此刻她身在何处?他又要如何才能守护得了她的平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