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缀在绿叶丛中暗暗地吐露芳蕊。她从中经过带起了少许的落花,纷纷坠在肩头衣衫上亦是一样的莹白如雪,花瓣坠落泥土后,徒留了她一身的幽然暗香。
尚未走尽荼蘼道,忽见那人安然地坐在了眼前的望月流水榭中。
夕阳的一抹金光打在了他的身上,乍然一看觉得格外的耀眼。再看时却又似乎被他那净洁无暇的白衣渐渐地抚得平和温柔了起来,恍如清冷的月色。
云言徵带着细碎的脚步声走近水榭,远远地又被他镇得一愣。原来是他的白衣并没有在远处望见的那么皎洁,衣袖处带了点点烟灰的痕迹,但奇怪的是并未让人觉得狼狈不堪,反而正因是出现在了他的身上,倒似两丛墨染的梅花自袖口边缘往上婉约地绽放,看着清冷中自带意趣。
“顾兄的梅花衫真是让人惊叹呢!”她笑着打趣,轻盈洒脱地迈步进了水榭。
水榭里,他虽一人独坐,身前水浸墨染般的云石案面上却安置着两副碗箸,一桌饭菜。她掠了一眼,五菜一汤,甚是奢侈,而且样样皆精致,隐隐还带了酒香,是未曾见过的菜式,却又样样都极合乎她的胃口。云言徵不由抿了抿唇角,暗中已食指大动了。
但眼前这个人笑吟吟地望着她,优雅之极地坐着。
“长公主金口玉言,顾某受宠若惊。”顾析掸了掸衣袖上的浅灰,优雅从容地道,竟连起身行礼都省了,他还哪里来的惊?
云言徵轻叹了一口气,这个人一双清润幽静的眼睛就这样望着她,心头不由怦怦地跳,不知道他又在动什么样心思?不管了,纵然是龙潭虎穴,也要去闯一闯,她拂衣坐下,指了指其中一副碗箸,笑意盈盈地道:“本宫的?”
“长公主,不然你以为呢?”顾析点了点头,顺手盛了一碗清汤递送给她。
云言徵颇有点受宠若惊地怔忡住,随之顺手接过喝了一口,眼眸在他的身侧周遭转了一圈,低喃道:“山庄今日换了厨子?这味道有点惊骇,还有点与众不同。”
“惊骇?”顾析反问,一脸的认真翘唇。
“惊骇!”云言徵再次重复,表示肯定。
“何为惊骇?”顾析扬了扬眉,自己盛了一碗文雅地喝了一小口。
“惊世骇俗!”云言徵笑眯眯地回视着他,一抬手便已把汤喝完。她放下空碗,正色道:“这厨子道行很高,竟能将一碗再平常不过的肉汤做出不同一般的味道来,我倒真要见识见识才是。”
“长公主已经见识过了。”顾析笑意了然,也放下了手中的汤碗。
“本宫只是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云言徵收拾起银箸,夹了一块切得薄如蝉翼的牛肉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她又一次惊骇住。
“今日有人从京都而来,想必是惹得长公主不开怀了。”顾析一面轻声细语地说着,一面又给她盛好了米饭。他唇角扬起微妙的笑意,“何况长公主赠予我一盒‘香容斋’的糕点,顾某也只是礼尚往来而已。”
听他语音轻若飞雪,云言徵从一碟又一碟精妙得让人垂涎三尺的菜肴中抬起了眼眸来,偏头凝视住他的眼睛,清莹乌黑的双瞳一动不动。
“长公主想看什么呢?”顾析清隽的脸就在眼前,静静地含笑问。
“本宫就是想看出点什么来。”她抿了抿唇缘,手中的箸子一下又一下地敲点案面。这个人算计谋划起来没人有他心思慎密;可做起菜色来也绝不是皇宫里的厨子能敌得过的。他究竟可以一心几用?心中的那一趟浑水究竟又有多深呢?她看了这么久,也没能将他的这一潭深水看出个分明透彻来。
春风温柔,繁花细碎。
经过暮气的一蒸,园子里的香气愈甚,如雾般的弥漫了开来,鼻尖所闻到的尽是草木清新,馥郁馨香。
纵然如此,他还是清晰地闻到了她身上沾染的淡淡荼蘼香气,是一种花香之外,带着微微酥甜的味道。顾析抬眸迎向她稍带研判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愈发的高深莫测,温润的双瞳如水,轻声问道:“看出点了什么没有?”
云言徵还是想不明白,他真的只是为了回赠她一顿饭而已?真的只是猜到从京都带来“香容斋”糕点的这个人和那些事惹得她不快,然后下厨做了一顿饭全为了哄她开怀?她摇了摇头,眨了眨有点发酸的眼睛,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坦诚地道:“什么也没有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