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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绝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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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曾经殚精竭力地辅助父皇登极称帝,安定朝局,其后虽贵为皇后,却一直无法怀上麟儿,直至嫔妃们陆续地诞下了三位皇子,数位公主后,才迟迟有了龙脉喜讯。

    可惜的是,天命不曾从人愿,本应当是身份最高贵的她,却遗憾的是一个女儿身。母后常常为此暗恨不已,却因为生她时难产落下了病根,往后无论如何的调理,身体都大不如前了,就算是再想争取,奈何老天已不给机会。

    卧病郁郁而终,也许已是心灰意冷,对这个后宫绝望,对她唯一能望其项背的夫君绝望,纵然有多少的心高气傲,也同样敌不过红颜薄命的劫数。

    母后留给她的最后印象是沉默、寂寥、孤独,她永远也忘怀不了母后那双空洞的眼神,那样的韶华正是一个女子最宝贵的七彩时光,而身体底下的灵魂却已如一团燃烧殆尽的惨白死灰。随了先太皇太后与母后的先后薨逝,白家紧随着惨遭两朝天子的打压,如今早已风流人散,不复当的年辉煌。唯一的么舅为了明哲保身,毅然举家齐迁出了玥城,隐匿于蔚国山野间再杳无音信。

    她每一次在无人时吹弹《云海翱翔》,她的心都远远地飞出了这一道道宫墙,飞离了这一片屋宇连绵的金碧辉煌。但每一次当琴音袅袅随风而散之时,她都发觉身周仍然是这阴谋重重的宫闱禁苑,仍然是这尔虞我诈的权利斗场。

    她置身于这一片锦衣玉食的华殿中,心里有的也只如母后那般的沉默、寂寥、孤独,但她又不得不争取。不得不利用母后的离弃博取父皇的同情爱怜,不得不利用母后教导的世情机变去应付自己的生存,不得不利用自己刻苦所学的一切去让父皇青眼相加,保留住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保留住了属于母后与自己的那一份华贵的身份和体面的尊严。

    在这深深的宫廷之中,亦有人是例外的。那个人就是从小皆维护她,与她言笑无忌的三哥。

    他是父皇最宠爱的净贤妃所出,想来是从出生起就享有了万般的宠爱与呵护。可是在这权谋诡诈的后宫,就算是最严密的铁墙也会有疏漏的缝,所以这个三皇子从小身体就并不好。年长后双腿更是得了寒症经络受阻,有行动不便之虞,纵然聪颖灵慧,也与皇位无缘了。身有残疾的人尚不能入朝为官,更何况是登临宝鼎坐拥九五至尊之位、统御百官的帝王。

    他经历着由宫廷里的众星拱月,到疏离背叛,却一直笑着面对了这一切的世情变幻。送走了母妃的离世、父皇的驾崩,迎来了太子的登基,一路走来的痛楚、悲伤、磨难,都深深地隐藏在了他潇洒疏朗的言行之下。

    还记得第一次的相见,在那么明媚的春天,她追逐着断线的纸鸢翻上了宫墙,杏李夹杂的花树下,一位年少的皇子正坐在轮椅上默默地凝望住天空,眼神是如此的落魄沉郁。而她微怔地呆在墙头,恰好撞入了他的双眸里,两人对视了良久,眼中交替着无数的情绪与计量,最后皆是相顾地发出了一声会意的欢笑。

    在他的眼中,一向闲雅雍容的四公主,竟也有如此放纵肆意的时候;在她的眼中,一直万事不萦于怀的三皇子,竟也会有在无人处有沉寂失意的面容。

    脑海中思绪万千,竟宛如浮云幻象般层叠不穷地涌来。

    “该是时候醒来了。”

    一人仿是在耳边的低语,声音飘渺清闲。

    她缓缓地一一想起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脑海中的片段惊鸿掠影过后,已然睁开了凤眸。映入眼帘处果然是漫天覆地的梨花如云,欺霜赛雪的芳菲温柔如诗地渲染出了这一片如水宁静而澄清的夜空,映照出了极目远处的星子点点,眼前所见的这一切景色皆显得幽谧而美丽。

    云言徵看向右手边,此刻顾析也靠在一旁的软榻上,安静地看住这花海与星空。她极少的在这没有防备的时候与人靠得这么近,虽是两张湘妃椅,但却毫不避嫌地并头排着,两个人一起靠在上面的时候,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感觉。

    她收回了目光,看落在自己的软毡上,雪白的颜色里缀满了莹白的花瓣,柔软而芳香,一种酥甜的味道被风卷得若有若无地掠过鼻尖。心里似乎也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情在发酵,在她的身旁从来没有一个人似这个少年般不受礼法的约束,不曾在意过她的身份,无论是蔚国的长公主,还是九天骑的主帅,他和她针锋相对,他和她言笑不拘,他和她相约打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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