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野鬼在探出了冰冷的手指抚摸着众人的脸颊和后颈。大理寺中人日常进出,每每瞧见这些个字迹联想到那些可怖的血案,皆从脚底下生出了寒意来。
云言瑾、楚睿容神色不一地看向血字,云言徵却扭头去瞥顾析。不是她多心,确实是这个人看什么都与别人有所不同。他的神情不但不觉得这些血字可怖,而且是正在兴致盈然地鉴赏了起来。
难道他的品味实在是与别人的迥异?
“鬼字颇有功底,没二十年的腕力写不出来,且是个有洁癖的女鬼。”果不其然,他的话不是一般人能接得上。顾析说完,泛起了笑回望住云言徵审视的眼眸。余下一干人等神色迥异地望向他,只觉得此人满嘴胡诌,不知何意?
“顾兄何以见得是女鬼,又有洁癖?”云言徵抿唇一笑,眼神灿灿,饶有兴致地问。
顾析手指虚点,似在说“请稍等”,遽转身轻声问向一旁的卫兵。他是与王爷、长公主、世子爷一同过来的贵客,卫兵自是极快地递给了他一根火棍。
众人见他接过了火棍,右手倏然多出一样东西,黑乎乎的看不分明,将它嵌入了火棍顶端,又朝身前卫兵道一声:“借用一下。”声音尚在,右肘回旋,白光忽现,那空闲的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刀。待众人回过神来,锋利的刀刃已劈入了左手火棍的末端,他手握长刀柄将其举起,火棍便比旁人的长了一半。
他一连串的动作利落潇洒,晃得旁人眼花缭乱。云言瑾、楚睿容看清了他的动作轻快于旁人,只有云言徵看清了他的动作之间的力道掌控是如何的悠然自若。她眉头轻蹙,锐利的目光在火光中微微地闪动。这个人极其不同寻常,他又毫无掩饰地将之暴露于人前,始终是让人看不透的心思,然而觉得他更为莫测。
顾析在众人或防备,或好奇,或猜测的目光中,手举火棍一倾沾上了一旁火光,火焰顿时在末端灼灼地燃烧了起来。
楚睿容瞧见他行止有异,靠近云言徵的身边站前了一步,警戒地道:“大家且往后退一退!”他心生疑虑,若此人要用奇药毒杀他们岂不是易如反掌?众人但见一抹细烟随着异香从那火把中冒出,忍不住皆是退后避让。
疏落落地在顾析周遭留出了半圈的空余,云言徵和云言瑾却是纹丝未动。云言徵心中笃定,眼前的这个人若是要用药物肆虐,必定不会在如此空旷之地?她白玉冠束发,负手岿然立于原地,雪衣雪袍不染纤尘随风而舞,明暗交错的火光中清澄无双的凤眸里冷静坚定。
云言徵既然不动,楚睿容亦从始自终地站在她身前半步的地方。
顾析面对着众人不一的反应,唇角扬起了丝似有若无的浅笑,柔淡道:“此烟气对人无害,无须惊慌。”他秀逸非凡的脸庞上神情超脱而无辜,神姿高彻,言语柔和,眼神澹静,一袭如烟气般的白衣站在了春风夜里翩然翻动,宛如碧黛穹苍边上的那一抹不可捉摸的悠扬浮云。
修长的身影,优雅的步履,倏然转身朝那面血墙走了过去。轻柔温软的衣裳在渐渐远离了众人的火光里飘拂飞荡起来恍如流雪回风,冉冉轻扬的宽大云袖在离那面高墙大约五步之遥的地方被人轻轻挽住。他左手轻挽衣袖,右手执上长刀对准血字,手腕轻灵转动起了火把如是臂使,如影随形地在墙外游刃有余地勾勒了起来。
他提着如斯的“笔”和“墨”,却等闲视之,宛如临窗摹帖的悠然自在。在众人的目光所到之处,黑黢黢的凌空中,渐渐地现出了一连串的空灵星点火光,婉约有如烟火徐徐绽放。
神奇的一幕,在众人的眼前次第地呈现了出来。
火把所到之处,伴随着雪衣云袖那人对墙面上的字体临摹的一动一静:“沉冤难雪,天道不公;鬼魂索命,切莫怨尤”一十六个字殷红的血色,竟在墙面上一笔一划,缓缓地褪却了下去。
那面墙壁上,似乎就在转瞬之间消失了血字。
大理寺的众人无一不惊讶莫名,却又是一一地暗自松了口气。一连几日来堆积在心中的阴霾也似随着血字的消失,而被驱散了一角。他们谁也不愿意被这些诡异的字迹天天地“觑视”着。
云言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顾析的动作.自然看到了火光被他拿捏在空中连续成形,又追随着光芒消失无踪的婉丽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