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所有事情,还送来令牌,这是摆明了要给她选择。若她走,拿着这块令牌,自然通行无阻。若她不走,按照太子字面上的意思便是一日入东宫,终身入东宫。一入便不得出了。
奴儿突然觉得自己处在这皇城之中无比渺小。原本以为一切事情尽在掌握,可是这块令牌的突如其来让她渐渐开始怀疑自己。被感情冲昏上理智渐渐回转,奴儿转身坐回床榻,对着竹远轻轻挥手,“东西我收下了。帮我给太子带声谢,你退下吧。”
奴儿的手伸进被褥里的包袱,她的心一点一点沉下来。原本已经坚定了的心因为这块令牌的到来顿时变得有些犹豫。她冷静下来,犹豫之中,真正改变她决定的人款款登场。
“小姐。”这声音无比熟悉,是奴儿听了十多年的称呼。入宫三年,人人都唤她郡主,这声小姐实在是久违了。奴儿猛然转身,对着来人怔怔地唤了一句,“白姨……”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小时候,在一个个孤寂清冷的夜,是依靠在这个人的肩膀上,泪水滑落眼角,浸透衣衫,是她给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温暖和关心。让她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残存着一丝温暖,让她的心底无论如何都保留着一丝良善。
她失去母亲,失去弟弟。白姨就是她唯一的亲人。这个世人为数不多的,她在乎的人。
“两年未见,小姐已经出落得如此标致。”白双缓缓走到奴儿身边,她为醉霄楼操劳三年,虽然也在保养上下功夫,然而终究还是日夜操劳,容颜苍老许多。她在奴儿的床榻边停下,看了一眼凸起的被褥,她微微蹙眉,眼中了然。
“宫中争斗不休,尔虞我诈,日日提心吊胆,谨防暗害。三年时间谁都累了,旁人是没机会离开,如今小姐有了机会,以小姐的聪明才智自然能安然脱身,在哪儿都可以过得很好。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也是当初夫人所希望的。”
奴儿自然知道白双是新眉等人请进宫来劝阻她的,她垂着眼喃喃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要来劝阻我?母亲当初不就是这样希望的吗?”
“是,我此次前来亦不是自私地要请求你留下。我只是想让小姐自己做一个选择。”白双轻轻地叹息一声,她徐徐道,“小姐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奴儿眼中一亮,她握住白双的手,“你终于肯告诉我了?”
“是,我之所以一直不肯告诉小姐,是因为小姐羽翼尚不丰满,在宫中本就举步维艰,又何谈有能力给夫人讨回公道。这从前一直是小姐的执念,如今我和盘托出,若小姐知道真相后,愿意放下执念,白双绝不劝阻。若小姐改变主意,白双亦会誓死追随。”
奴儿的神色越发凝重。她知道白双说出的真相必然不会让她轻易放下,甚至这或许原本就是白双留下她所用的筹码。可那又如何?她还是要知道,这个真相无所逃避。
“是太后。”
白双看向奴儿冷冷地开口,眼中似有怨怼。
“当初还是淑妃的太后趁着陛下出征之际,在宴会之上给小姐用药,用计让她失去清白。又擅自寻先帝赐婚,小姐无可奈何这才愿意下嫁陆将军。”
“李氏用来栽赃小姐的那块玉佩,出自皇宫。我认得那是陛下的贴身之物,所以知道小姐与陛下有过一段过去的将军才会对小姐红杏出墙一事深信不疑。而那块玉佩。”
“亦是太后的杰作。”奴儿冷冷地开口。那么一切都能说得通了。一直以来她想不通的一件事便是那块玉佩究竟从何而来。那时的芳嫔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常在,是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取得皇上的贴身之物的。后宫嫔妃试问哪一个会插手臣子后院之中的事情。所以有那个能力轻而易举地取到陛下贴身之物并且悄无声息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太后而已。
可还有一个疑问。
“太后为何要插手臣子家事?”
“因为太后不允许任何一个人一件事影响到一个帝王的决策和态度。如若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那便是红颜祸水。如若有这样一件事的存在,那便是一国灾难。小姐,帝王之家,皇室之尊,不容任何侵犯。你懂了吗?”
白双定定地看向奴儿,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重于千斤。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压在奴儿的心口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扬头大笑,眼角划出一滴眼泪。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妆台之前,拉开最底下的一层抽屉,拿起昆仑眼放在掌心轻轻摩挲。她苦笑一下,手无力地垂下 她把昆仑眼交给白双,长叹一声,“让人送回到他手里。”眼角余光落到墙角里的一把梅骨伞上,奴儿再一次走上去,拿起伞,顺着伞面,一点一点地撕开。连同心中那份向往,也一同撕碎了。